一声战马的嘶鸣,李苑认得出那是他的乌云役,将钟离老将军送回营地跑回来了。
影七更担心世子殿下手上的伤:“殿下,我们何时回营?”
李苑看了一眼伤口,好在只是蹭上了一点浮毒,用布条勒紧了伤口:“走,先去找李沫。”
“等一下。”影七摘了自己的墨锦手套给世子殿下戴上,眼神不容置疑。墨锦手套工艺繁杂,外有蜀绣牡丹墨云锦缎,内有解毒止血药草编织内衬,十指内衬锻着钢丝护指,长袖套紧实包裹小臂,与百刃带同为齐王府鬼卫标配之一。
李苑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左臂,之前见他手臂上有一排针眼,总担心他被龙须针木扎到会感染化脓,现在针眼已经消失了,李苑才放了心。
寒夜已过,艳阳撞破穹云,冷寒兵器泛上凛然金光,两军交战,剑拔弩张。
对方并非对汉人军队围杀毫无对策,他们顺着雪原冰道一路跋涉,不惜代价闯进了边境小镇。
这小村庄里住的是汉人,也有些老实巴交的南越人,与汉人姑娘相爱,生了娃娃安稳生活,被巴宰木族视作叛徒。
士兵之中有人受了伤,顺着战甲缝隙淌在地上,引来了十几条裂蛇,尾随战马而来。
小镇的百姓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着外边吵吵嚷嚷的,赶紧出来把米粑粑收了,匆忙跑进屋里,扒着漏了缝隙的窗口往外张望。
老阿爷在屋里急得直咳喘,拄着拐杖拖着病跛的脚颤巍巍走到窗边,嘶哑着喊:“阿丫——快回阿爷这来!”
小女孩还在外边堆雪娃娃,冻得小脸红扑扑。
一边是李沫领的汉人军队,另一边是高大魁梧的泰里,领着巴宰木族儿郎与汉军对峙。
暴风雪早已停了,一片毫无污染的雪原盖住了大半村庄,白雪覆着一层金光,所有人都静默着,小姑娘戴着一顶陈旧的兔毛帽子,旁若无人地跪在雪地里捏雪娃娃,哼着一支异族的歌儿,在无数血刃寒甲中显得无比干净。
李沫攥紧了鹿角弓,低声斥道:“两军交战,平民退让!”
小女孩无动于衷,仍旧哼着歌儿,手里的雪球忽然掉在地上滚走了,追着跑了过去,雪球撞在马蹄边,她迷茫地摸了摸马蹄,茫然抬头,用浑浊灰暗的大眼睛望着李沫。她戴着异族的耳环银铃,却又长了一张汉人的面孔,腰带上挂了一柄掉了碴的破旧小弯刀,擦得亮亮的,流苏随风微荡。
李沫嗤道:“原来是个耳聋的小瞎子,暗喜,把她扔回镇里。”
暗喜朝那小女孩伸出双手,尚未接近,便被对面放的裂蛇逼退了两步,猛然钻出雪被的裂蛇虎视眈眈,扬起半个身子盯着暗喜。
泰里眼神玩味,用腔调怪异的汉语对李沫笑道:“您的屠佛箭我已经见识过,我以为您这样无情的汉人杀手是不会把区区平民放在眼里的。我知道,你们皇帝并不想与我们死战到底,若想相安无事,就答应我们从前提过的条件,她是我们的叛徒和汉人生的孽障,殿下替我们除了她,让我见见您的诚意。”
李沫拨了拨弓弦,神情冷冽,微扬下颏盯着对方滔滔不绝的下贱唇舌。
“区区蛮族,也配与我谈条件?”李沫啐了一口。
转瞬之间,两方已经兵刃相接。
李沫趁乱俯身把那小瞎子拎上了马背放在身前,小瞎子才免得被混乱的马蹄踩成rou酱。
他指间已经沾了重箭磨出的血,满地被重箭钉在地上的疯狂扭动的裂蛇,他马鞍上挂的两筒重箭只剩了最后一支。
对方利箭如雨,箭头涂着毒汁,倒下的士兵被一拥而上的裂蛇噬咬,缓缓化成凝冻的冰人,痛苦地蠕动。
被裂蛇咬过的人不会立刻死去,而是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中的血ye渐渐凝固,身体渐渐僵硬变成易碎的琉璃,最后脑子凝冻,方才能断了气,浑身碎裂而死,不得全/尸。
凛冽寒风又起,李沫扯着自己雪白的披风围到身前,把怀里的小瞎子裹起来。
利箭押着疾风朝李沫飞来,触到李沫三尺之外便突然撞上一层屏障,发出一声闷响,恍若打在棉花上,轻飘飘落地,一张七尺来高的鬼面哭脸在李沫身前隐现,为主人尽数挡下飞驰而来的毒箭,将李沫护在鬼面盾之中。
李沫看了一眼身边的暗悲,低声道:“撑住。暗喜,过去。”
“是。”暗喜抓住李沫的马鞍,蓦然翻身借力腾空,飘渺不定的身形隐没在飘飞的雪沙中。
李沫抽出最后一支重箭,在掌心里掂了掂。暗喜的轻功历来是八个暗卫里最出众的,李沫没想到他在京城集会上会输给影七。
他明明是自己亲手训出的暗卫,他有什么能耐李沫最清楚。虽然他打他,骂他,说他一无是处,啐得他狗血淋头……他只是从不曾对暗喜说过他的肯定,一个欣赏的眼神都不曾给过。
一道毒箭飞来,暗喜翻身一跃,脚尖踏在极速飞逝的利箭之上,如一头踏着疾驰飞雁的猛兽,恍若流星跨月而行。
李苑策马在雪原中疾行,影七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