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些萎靡,似是倦极,储之沁一直陪在他身边。此际老人声音虽不大,神光奕奕得像是睡了个好觉,精神矍铄,颇能想见其年轻时的风采。
“天君知我。”怜清浅点头:
“此事我一人办不到,须得师……玉姑娘提供天覆功诀,以此为本,除我怜氏家学,亦须有精通医理的国手相助。此外,天门的《洪洞经》是珍贵的内功瑰宝,天君修为深厚,也请助我一臂之力。”
她本欲称“师太”,抓不准玉未明是怎么想的,这小小的称谓转换几无停顿,流利到称不上是口误,仍逃不过言满霜的耳朵。女童微微一笑,似连云淡风轻都透着迎春桃花般的冶丽,从容道:“还是叫满霜罢,我用这个名儿的时间,已长过了‘玉未明’三字。昨日种种,不提也罢。”
怜清浅颔首。“如此甚好。我同杜妆怜说的,并不是敷衍塞责的假话,如欲破解天覆功诀的秘奥,就算团结我们所有人的力量,十年之内能有所成,都算是勇猛精进了;宵明岛一脉汇集了无数高手的心血结晶,数百年间千锤
百炼而得的绝学,哪有这么容易能照办煮碗,一挥而就?”
她说话向来有条理,虽然措辞文雅语气温婉,内容甚是易懂,然而众人听她说到这里,只觉其意不明,颇难理解。边逃跑边钻研的矛盾之策还算简单,毕竟是不得不然,谁教杜妆怜是个喜怒无常、非善非恶的疯子?
既要联手破解秘奥,又反复强调此事不易,徒然令人气沮,这又是几个意思?
结果又是鱼休同接过话头,众姝闻声注目,无不仔细聆听。
“我猜怜姑娘的意思,怕是指此事之难,众人须捐弃成见,勿固勿我,结成一赤胆相见、生死与共的歃血盟,才能有成功的一日。若非如此,这边逃跑边研究的法子,其实就只有‘逃’而已,待杜妆怜上门,便是众人殒命时,不过是提心吊胆地多活几日,毫无意义。”
莫执一哼笑:“你要当头儿,直说便了,何须他人抬轿?横竖我们也是靠你怜姑娘的巧舌,才没横尸庵前,还有得选么?”莫婷管不住她口无遮拦,不禁微蹙柳眉,虽对怜清浅微感歉疚,也觉母亲插科打诨,并非全无道理。
她以言语挤兑杜妆怜,说到底是为了求存,与梁燕贞间的主仆情谊是最大的驱力,拉上旁人仅是增加筹码,如韩雪色、叶藏柯等与之无涉,未见她怜姑娘肯费多少心力营救。推这等样人为盟主,心底多半是有些不舒坦的。
“莫夫人言重。我非但是下人,还是已死之人,如亡灵徘徊阳世,除小姐外再无牵挂。谁愿奉一具僵尸为歃血盟之主?”
“……怜姑娘!”梁燕贞阻之不及,懊恼跺脚。
怜清浅却不在意。“小姐,诚如天君言,若非歃血为盟众志一心,我们没有赢的机会。而血盟中不该有秘密。”言简意赅说了阴人之事。
莫氏母女早对她中剑无血的异状留上了心,闻言恍然。
储之沁素来怕鬼,亡灵、僵尸乃至“已死之人”云云,委实踩在少女的禁区边上,但怜姑娘谈吐动人,仪态高雅,更有着她难以企及心向往之的聪明脑袋,简直是天仙般的人儿,怕她的难度太高,想想也就不在意。
要说有谁比她更怕鬼,除江露橙外,就数雪晴了。小师叔正欲悄悄偎近好言抚慰,却见洛雪晴举起手来。“若……若埋进中阴土中,我娘她能……能不能活转过来?”
怜清浅忍着一丝悲悯,哀伤摇头。
“人为制造阴人的法子有人试过,实际上不算成功,转化死者的例子,更是不曾有过。何况阴人已非是人,混沌处未必稍逊于杜妆怜;转化后还能幸运恢复人性的,我是唯一一个,以牺牲世上最爱我之人为代价。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不曾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