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商毫无身为妖怪的自觉,直到此时他才隐约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作为一古人,简大人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但唯独英语这玩意儿,死活记不下来。满腹经纶有何用,现代社会没个文凭终归还是不好混的或者说,就算混得下去,那面子上也是挂不住的。
一个星期前,他在宿舍打游戏。由于技术不咋地,几轮下来他就被队友抛弃了,孤零零的界面里没有人要和他组队。
生活怎能如此不顺呢?大妖怪很忧伤,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考试周的原因,心理压力影响了自己的发挥。挂科他是不怕的,只是挂就挂了吧,还非得要他参加什么补考。学海果然无涯,果然苦,果然不能吃老本。
他便哀嚎,拎着许大人的后衣领,凑到他耳旁,掐着嗓门,趾高气扬道:“帮我考英语,考过了重重有赏。”
这话里玩笑居多,许宁却点头应下了。简商并不稀奇,这买卖多划算,是个人都分辨得清,不赚白不赚。
许宁也是真不明白。
人的思维就像一张大网,每一个点上衔接着无数的分支,如浩瀚宇宙般磅礴立体。可那个问题却像平面里孤零零一个点,什么也联系不起来,没有起源,也没有方向。
可这并不构成困扰,没过一会儿,他连这个问题也忘记了。哪怕删去了和简商有关的内容,他和子襟的对话也仍然成立。
简妖怪心无挂碍,拍了拍他的肩道:“天大地大,女朋友最大,你看看你是不是要舍弃一下那些无用的原则?”
一年前,刚进学校时,许宁还是一个天真好骗的小朋友。军训时无聊,几个宿舍的男生聚在一块儿吹牛扯皮,聊的都是高考失利,当年有多厉害云云。说到选专业时,又是一票的调剂党,各个唉声叹气,怨天尤人,只有许宁不吭声,一脸懵懂地望着他们。
简商有心套他话,一杯杯黄汤灌下去,再拿副扑克牌,招摇撞骗道:“不说也行,本官给你算算。”
一群人围着,简商装模作样了一会儿,摇头晃脑道:“你和那姑娘前世有缘,缘分未尽,只是”
“只是啥?”众人好奇。
简商绕着弯子:“只是你俩的红线在我这儿,需要我给你们系上才行。”
“切”
“骗子,大骗子。”
众人纷纷指责,无聊地作鸟兽状散。
倒是许宁呆滞极了:“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是因为子襟报的这学校?
但他没有问下去,因为简商眯眼笑着,循循善诱道:“想知道吗?需要我帮你系回去吗?我们可以继续先前的交易。”
“什么交易?我们之前认识?”
“岂止认识啊,”简商揽着对方的肩,泫然欲泣道,“咱们可是拜过把的兄弟,说好要同患难、共富贵的,你怎么就把我忘了呢?”
许宁:“”
他唯一犯的错就是把简商的话完全当成了玩笑,到最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许宁没有主动联系,子襟也不搭理他,到了下一门考试时,两人才在考场前碰了面。
来得太早,门还没开,大家都拿着提纲闷头背诵,可他到时子襟正在聊天,跟同班一个男生。
那男生多少有点班里吉祥物的感觉,长得矮,又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书呆子,人却很外向,抓着个人就要聊天,聊天的话题全是书。
许宁站在俩人斜对角,靠墙盯着他们,目光颇有些Yin沉。
子襟没有察觉,她完全被绕晕了,吉祥物和她聊文学,从卡夫卡聊到普鲁斯特,她不断强调她看不懂,只看了一点点,但对方毫不在意,旁若无人地讲了下去。
这就是吉祥物的神奇之处,无论你有没有在听,无论你听不听得懂,他都要说,都要把你当成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那样侃侃而谈。
而且他专挑女生讲,还要是好看的女生。子襟不止一次被人嘲笑和他关系好,但碍着礼貌问题,她每次都会听下去,日积月累地被塞了一堆无用的知识。
“我只看过《变形记》,还是节选。”小姑娘很为难。
“没关系,”对方语速很快,“我那有他的短篇合集,我借你。”
“我不是很感兴趣”
“没事,”对方的语气很笃定,“看了就有兴趣了。”
“那好吧。”
许宁不开心,很不开心。
?
之前吉祥物怎么缠着子襟他也不在意,那家伙都没有子襟高,小姑娘和他讲话还得低着头,他知道她不会对他感兴趣的。但现在看来,哪怕她没有这个意思,哪怕她只是和他说话而已,他也莫名其妙积了一肚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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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生气,简直要爆炸。
他走过去,不满道:“人家要复习。”
吉祥物抬起头,似乎才注意到小姑娘手上拿着一叠提纲:“啊,真不好意思。”
许宁正得意着,却见吉祥物调转了方向:“许同学啊,上次我借你的书你看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