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总共只有五个字——“恭宽信敏惠”,挂在书桌后面的墙上,坐在这里看书时一抬头就能看到。
我看过无数次,但我从来没想过会是他写的。我突然发觉我对他的过去其实一无所知。
原哥回去后我和靳楚坐在沙发上拆了他给的圣诞礼物,是两块一模一样的机械表,款式简洁大方,既可以说是兄弟款,也可以说是情侣款。
我替靳楚把表戴上,他看了看表,问我我们只送原哥一罐茶叶会不会太寒碜。
“不会。”我安慰他,“对他来说,喜欢的就是最好的。再不济我们可以元旦请他过来吃饭,大不了安徒生童话也送他了。”
靳楚就笑。
原哥对我和他来说不仅仅是兼职的老板,更是特别的朋友。兴许还夹杂着一点微妙的崇拜。
和他来往是件很舒服的事情。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用客气,不用绕弯子,简单到一目了然。
他既不会把你当成小孩子敷衍,也会给予作为长辈的适当关照。既不会过于窥探你的隐私,也会在你苦恼时提供中肯的建议。当然,最终怎么选择是你的权力,他不会把你往他认为正确的道路上带。
有个暑假每天都来咖啡馆喝咖啡的小姑娘某次和他聊天时问他,如果喜欢上不应该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这是你的人生,又不是我的。”他漫不经心的说,“正不正确应不应该又不靠旁人给你评定,你得学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然后那姑娘就红着脸告白了,然后就收到了一张好人卡,然后我就再也没看到过她了。
我心有戚戚然,委婉的提醒他说你这样迟早倒闭。他说无所谓啊关门大吉也比做个玩弄小姑娘感情的人渣要好。
我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可是活得这样肆意洒脱的人也会有为情所困的时候,可见天道好轮回,一物降一物是永恒的真理。
不知道是不是越临近高考时间就过得越快,这年的春节我刚嗅到一点年味儿,正月的尾巴就悄无声息从指缝里滑走了。
教室后面的墙上挂上了距离高考还有120天的倒计时牌,课间不再有人在教室和走廊里追逐打闹,上厕所都恨不得掐秒表。
整层楼蓦然沉寂下来,只有互相讨论试题的声音低低传来,交杂成一片窃窃私语。
每个人面上都浮动着焦躁或是某种微妙的紧迫感,我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得有些紧张,又在靳楚安静的笑容里慢慢平静下来。
他好像从来不会被外界影响,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平静的生活。
我问他你不紧张吗,他说不。
我问他你不害怕高考吗,他轻轻笑起来,然后摇头。
我问他,你难道没有会紧张害怕的时候吗?
他说有,等我再问,他又不回答了,只是笑。
而我总是在他的笑容里败下阵来。
高三下学期强制在学校上晚自习,每天九点半才能回家。一整天学习下来在学校吃的那点饭根本不顶用,于是回家的路上我都会特意绕到小吃街,和他一起吃碗面,吃完再骑车载着他回家。
他坐在后座上,松松抱着我的腰。我有时候恶作剧的从坑里骑过去,他在颠簸中会下意识的搂紧我,轻柔的夜风里传来不知名的花香和虫子细细的鸣叫,天气好的时候一路还会伴随着漫天星光。
那是我记忆里最温柔也最短暂的春天。
春天过去后五月也走到了尽头,我们很快就迎来了高考。
那两天温度很高,还下着很大的雨,炎热而潮湿。原哥特意关了咖啡馆,开车过来接送我们。
“不要紧张,顺其自然。”原哥第一次婆婆妈妈的叮嘱着,“尽人事听天命,考完就不要再想了,明天考完最后一科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我忍住没和他拌嘴,乖乖的点了点头。
“准考证和身份证都带了吧?铅笔橡皮签字笔都准备好了吧?水买了吧?”
我们在他关切的目光下把所有东西重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他目送着我们进考场,考完出来他的车还在原地等着。他把我们送回家睡午觉,去饭店提前打包清淡的饮食当午餐,连午睡时的空调温度都在他的时刻监控下。
如果不是长得实在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我都要怀疑他真是我或者靳楚的亲哥了。
我们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兢兢业业的度过了高考,考完当天他在饭桌上点了一箱啤酒,庆祝我们终于圆满结束了人生的一大阶段。
我和他说原哥,你以后就是我和靳楚的亲哥,等你老了我们肯定孝顺你。
他灌下一杯啤酒,说他还没老呢。还说到底还是被我们占了便宜,以前多少人想当他亲弟弟啊。
我说这不一样,我们是现在和以后都想当。他就笑,摸着我们的头说宝贝们真乖。
称呼很肉麻,他的语气却认真而温暖。我觉得鼻子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