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曾经沧海难为水
雁心湖九曲回廊的尽头有一架迎春花,浓绿的枝叶密密匝匝的,纤瘦的枝条上缀满了黄黄的小花,浓绿的枝叶与黄色的小花相互映衬仿若夏夜里那繁星熠熠的深蓝色天空,相较之下被红烛催醒的姚黄都略逊一筹,真是“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
花架后两个梳着双丫髻,穿着浅绿袄裙的小丫鬟正在聊天。
“你听见了吗?三夫人在去锦院自缢了。”
“听说了,据说死了眼睛还瞪得老大,这可是死不瞑目啊!”
“你知道吗?后院管事的婆子报给教主的时候,教主很不高兴呢!”
“知道!知道!”
“教主下令将三夫人挫骨扬灰,还请了大师给三夫人下咒,让她永不超生呢。”
“这也太狠了吧!挫骨扬灰已经是永不超生了,还请大师下咒。”
“据说这是二夫人的意思。”
“二夫人?不可能吧!二夫人的性子跟面团似的,瞧着不像是这么狠的人。”
“二夫人才不是面团子呢!你想啊,大夫人疯了,三夫人死了,就她好活的好好的,你觉得二夫人简单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二夫人厉害了。”
“我就说嘛”
眼见着两个小丫鬟说越来劲,兮兮压低声音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将这两个碎嘴的丫鬟抓起来?”
“不必了。”我笼着孔雀毛织成的手笼垂眸道,她们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什么认人磋磨的面团子。
不过丫鬟们敢在背后议论主子肯定是有人授意,我在陆淮心中的人设是贤惠夫人,若是后院的人皆说我心肠歹毒,保不准我在陆淮心中的人设会塌。
我也该好好治一治后院了。
“奈奈,你去查查这两个丫鬟是哪个院子的。”我微微偏头道。
“是,夫人。”
羊皮小靴踏在松软的草地上,开满赵粉的雨过天青色长裙扫过浅紫色的野花,我抬头望着一树如同吞了朱砂的海棠道:“孔氏是什么时候死的?”
兮兮扶着我道:“三日前。”
“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伸手接下一片飘零的海棠花瓣,细嫩轻柔的花瓣鲜红如血,是制作胭脂的好材料。
奈奈道:“是教主吩咐的,说春日里说死人的事情不吉利,也免得您伤感。”
“嗯。”孔侧夫人死了到还真是在我的心中激起了一点涟漪,记忆里面那顾盼神飞的人就这么死了实在是让人惋惜。
我碾碎手中的海棠花瓣,艳丽的红汁染红了我的指尖,我道:“兮兮,让小丫鬟门采些海棠花回去吧。”
“是。”
明月教后花园的建筑风格偏向江南园林风格,一路走来杨柳堆烟,流水淙淙。忽宽忽窄的雁心湖碧波荡漾,湖中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在上头。湖边一架藤萝纷纷如雪,藤萝下悬着一个秋千,秋千上亦缠着藤萝,看起来别有一番意趣。
我莫名地想起儿时大院沙坑前的一架秋千,那秋千上也缠着藤蔓,不过不是藤萝,缠着的藤蔓大概是何首乌吧!看门的老伯曾经在秋千附近挖出一颗很大的何首乌,卖到药店里面换了钱,买了金币巧克力分给我们这群为争夺秋千而打架的小屁孩。
羊皮小靴踏在落花上沙沙作响,我走到秋千旁,五指用力按了按秋千,很牢,这秋千可以玩。
我坐上秋千,慢慢荡了起来。
温暖的春风呼呼吹过,发上簪的玉步摇微晃,远处有一丛杏花开的如火如荼,烈烈的红包围了我的视线,我深吸一口气,将秋千荡地再高一些。
风大了起来,火红的杏花瑟瑟抖动,花下的一角灰色露了出来。
我无意看到了花下的一角灰色,感到有些好奇。
那是什么?
是石碑么?
我等着秋千慢慢停下,从秋千上下来,找到那从杏花。
扒开花丛,果然,掩藏在杏花下的东西是一个石碑。
这个石碑看起来经历的年岁不大,上头刻着的字还一一可见,娟秀的小楷构成一首情意绵绵的诗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是一首悼亡诗。
既然写出来刻在石碑上,为何还要将石碑藏起来?
看这字体是古代闺中女子常用的簪花小楷
难道是后院哪个姨娘、夫人在偷偷悼念自己的情郎?
我将花丛整理好,这个石碑是谁放在这里的我并不感兴趣。
起身的时候,我感到头皮一紧,原来是花枝勾住了我的一缕发丝,我将缠在花枝上的头发拿下来,一湖面为镜整理了一下发髻。
抬头看见烈烈的杏花,我随手摘了一朵,簪在发髻上,忽听到有小丫鬟唤我的声音。
“呀!夫人,原来您在这里。”
我回首,一个粉衣双环髻的小丫鬟俏生生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