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雪的最新个展正式定名为《逃逸》。展出的内容为积累两年的一系列全新作品,包括手稿、油画、雕塑、装置。
未满而立的他被誉为美院最有价值的青年讲师。不单是因为他的作品经由画廊运作在拍卖行屡创高价,也是因为他十分懂得在未卒业的学生中挖掘助手,经由他调教的新丁,在世人眼中亦是成名在望。
石庭成为慕如雪手下的幸运儿已两年有余。
慕如雪的创作理念充满普世的隐喻与警示。但他个人却是十足恣意妄为、专断独行的暴君。难怪共事的第一天,农牧谣便一脸复杂的望着石庭,那视线纠葛到让她以为自己多不受欢迎。
后来才亲身体会,师姐是庆幸有人可以分担怒火的同时,又可怜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幼苗。
——好在,这群熬得住的苗子如今长势尚算喜人。
石庭坐在木扶梯上,耐心的雕琢着一只河马口中喷吐的烈焰。不远处,农牧谣和韦皖正共同在一副大型画布上涂抹。
韦皖和农牧谣对望间哀叹了一口,丢下刮刀,双双瘫到角落的豆袋上。“阿庭,下来点外卖了。”
石庭伸了个懒腰,她今天一下课就过来不知疲倦的忙了三个多钟头,才坐下就不想动弹。连电话都是韦皖拨好递到她手边。
石庭从善如流的点单,“你好,老样子送到慕容雪工作室。”
农牧谣拍出一支石庭丢在台面的烟点燃,有气无力的笑道,“阿庭叫了两年半,还是把皇上的名字叫成慕容雪。”
“我不要七星。”韦皖颇为嫌弃的拿起又放下,他可怜兮兮的央求“阿庭,叫菇菇送货的时候给我捎包万宝路吧。”
石庭深知筋疲力尽下那种不愿动又犯烟瘾的感觉,便又善解人意的重新通电话拜托对方。
是附近一家颇高冷的甜品店,供应的下午茶品质高超,据闻开业以来每日限量供应、预订不止。送外卖?抱歉,忙不过来。初初抱着尝试的心态,由猜拳输的石庭打去电话,没想到连报错地址“慕如雪”变成了“慕容雪”人家都能找上门来。大家都认定了是石庭声色惑人,专门指定她下单。半载下来,熟得她几乎都荣升了,时不时喊人家带包烟都可以。
石庭的冷萃拿铁送到时,农牧谣正在接慕如雪的电话。
她抓空给师弟妹做口型,“魔王堵车”、“要开”。
石庭只好给容裳发信息,先问候他今日会议的情况,又说抱歉晚上不能一起吃饭。
展期日益逼近,作品完成的进度却因为慕如雪的不满严重滞后。整间工作室忙碌自不必说,石庭更是将近两个月没有好好享受私人生活。
也不是讲说没有约会,鉴于慕如雪的压榨程度,石庭所有空余便极力所能被安排得很满满当当,鸡零狗碎的时间都充分利用到。
可容裳也不是不忙的。他的第一本书出版了,虽不至于一夜售罄,但今日出版社要围绕他举行一个小型的专项会,以便笼络新人、掌握安排接下来的新书发行。足见重视。
天色渐晚,三人懒散的交流着工作进度。他们仍然在等待皇帝从临市归来检查。
带有咖啡也无法解除的倦意,石庭因为新消息切入的余震而振奋了一些。没来得及看,因为即刻轮到暴君登台。
众人的神经绷起来,才踏进门的慕如雪神色着实称不上美妙。
收到石庭信息时容裳已经买好食材到家,正在下厨。玫瑰和蜡烛都已预齐,只待一夜惊喜浪漫。这下可好,人菜两空。
失落之余他拿起手机三两下就复好:宝宝累不累?那个暴君是不是又不当人了男人老狗大混蛋孤注生。我买好菜煮好饭了,等你回来一起吃。爱你。末尾还附带一个扮天真的心形记号和加油手势。
石庭没让容裳等。她抽空偷偷给容裳回信,慕如雪灼热的审视和尖嚣的压力远未离场。身为将概念变为实物的参与者之一,她实在无法从容抽身。
其实容裳毫无意外石庭会这样说。再好的手艺一个人吃都犹如残羹冷饭。他打电话给大舅哥,表达了一下自己所受冷落。谁知薛荔说,我跟梁雨泊在一起,你过来得快还有杯酒喝。
照例是在。
薛荔正和梁雨泊吞云吐雾,聊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行业逸事。梁雨泊才上了一年大学便申请休学了,在薛荔的引导下在圈内渐渐闯出一些名堂,已经有画廊愿意给他策划影展。
容裳百无聊赖的听着,直到听到他们讲起石庭的师尊慕如雪。梁雨泊揶揄容裳,“庭姐最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哥肯定想跟慕先生抢人了。”
“严师出高徒。”容裳才不上他的当,他的小公主这么多年了还会把慕如雪的名字喊错!容裳固然小心眼爱吃味,却不至于担心到无差别发狂。但他的确有让石庭转行自立门户,更轻松过活的打算。
薛荔眯眼叹着马丁尼,点头赞同。这次展出后,慕如雪在本城风头更会一时无两。
与慕如雪同来的策展人亦是如此表示。
可慕如雪却没有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