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晃荡着穿着银缎鞋的足尖,用手撑住下巴,并不回视明澹,目光放空无所着落。
“娇河君想通的经历,可是与昨夜有关?”
许娇河思忖,明澹倒是耳报灵敏,一大早便知晓了自己同游闻羽出行的事情。
不过回过头想想,她本就是半夜大摇大摆探访不争峰,眼下恐怕整个宗门都知道了。
思及此,许娇河一笑,乜着眼睛,刻意用娇滴滴的语气说道:“原来宗主寻我是来问我罪的。”
“娇河君想到哪里去了,你出去散心一趟,又何罪之有。”
明澹接话接得很快,忙不迭地向许娇河表明自己并无怪罪之意。
许娇河一面听他温言安抚,一面忍不住拿他和纪若昙做起了比较。
倘若纪若昙清楚长着一张嘴,什么时候该说话,自己和他也闹不到今日的境地。
明澹说完话,没等来许娇河的言语,只见到她一双目不转睛望着自己出神的眼睛,不觉道:“娇河君为何一直看着我,可是我身上有哪里不得体?”
“宗主向来严于律己,风仪高华,自然是没有的。”
许娇河经他提醒,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去心中的想法。
为了遮掩被戳穿的窘迫,她眨了眨眼睛,念头一转,俏皮又不失真诚地恭维道,“幼时我在后院读过一本诗集,里面好像有一句什么‘柳絮池塘淡淡风’——我不通文墨,见识也少,一直想象不到那池塘里的风该是什么模样,今日得见宗主的言辞气度,竟然忽地通透了。”
“我与娇河君相识多年,却也想不到娇河君还有这等促狭时候。”
明澹饮了一口茶水,微微润泽唇舌,失笑道,“天地公正,物候无私,从不以人的意志而更迭,娇河君以风作比,我却不敢承受,毕竟生而为人,立世一生,我常常做不到公正无私一词。”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二十三天
明澹的话停到这里, 许娇河便清楚他接下来要提起的内容是何。
说来也奇怪,她从前看明澹,只觉得哪里都好。
对比玩世不恭的游闻羽和冷若冰霜的纪若昙, 他的态度总是温和, 情绪也时刻保持稳定。
然而事情发展到如今,她磕磕绊绊经历了一些生死之事。
此刻再观明澹的所做作为, 似乎真的从中品出了几率昔日未曾关注过的深意。
许娇河端起茶盏, 缓缓滑动顶盖, 在边缘发出三下清脆的扣声。
她装作对明澹的来意一无所知, 配合地关切道:“宗主一贯豁达, 今日何故会出此自伤之语?”
“只是在仙道魁首的位置上蹉跎了太多的年岁, 近期又遇到了一些凭一己之力无法更改的事,猛然发觉自己已是力不从心。”明澹的笑意不改,其中的情绪微微泛出苦涩,“或许等若昙从极雪境归来, 我可以考虑将这份重担递交到他手中, 然后纵情于山水之间,从此过上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许娇河读不懂明澹究竟是真的想卸任,亦或者仅是谦逊之词, 只好委婉道:“若昙他秉性刚直, 只通修行, 不通人情, 怎能担负仙道魁首之责?况且, 他的年岁资历也不足以服众。”
听到许娇河的最后一句话, 明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无人捕捉到的嘲讽之意。
他放下茶盏, 嘲意顿收,面上恰到好处地呈现出为人师长的骄傲感, “娇河君不必过谦,二十二岁金丹,一百二十岁大乘,人魔大战上又以破妄斩敌族万——云衔宗能有今日兴盛之态,与若昙的功绩脱离不开关系,就算我不言明,小洞天内也已默认,若昙会是下一任绝无争议的仙道魁首。”
纪若昙的荣耀,许娇河不曾见证。
可她却陪他渡过了最狼狈不堪的日子。
黑漆漆的、如怪物般的昙花真身,灵力微弱到连副人躯都难以凝结。
许娇河体会不到明澹浮在表面的那份与有荣焉,她白腻的指腹摩挲着茶盏制成冰裂纹的外围,思量着,慢慢说道:“宗主说过,仙道魁首不止是一种权力,更是一重枷锁,就连您也要被迫做出许多与心相悖的决定,我想就算若昙真的能够坐上去,他大约也不能在各方掣肘之间做得好过您。”
大部分时候都懵懵懂懂的许娇河,偶尔交谈两句,却能说得入情入理,叫人心里松适。
明澹忍不住舒了口气,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缓和,蕴含在他唇角勾起的弧度之中。
“说来惭愧,我的身边簇拥者无数,却常怀寂寥之感。近来偶得的几次放松通达,俱是娇河君给予的。”他望着许娇河的眼睛,真诚地赞了一句,原本言语的暧昧之处,尽数融在澈润眸光里。
许娇河抿着娇嫩的唇心,宛然微笑道:“既然互为知己,宗主有任何烦恼,不妨对我倾诉。”
见她如此识情识趣,明澹借着组织言辞的间隙,迅速回溯了一下彼此的对话。
今日前端的种种布置,不过是他为了劝服许娇河而埋下的伏笔,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