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起身迎驾,圣上摆手说免礼,举步往殿中去,看得出腿脚有些不利索,走路的时候,人微微往左偏着。
皇后安顿他坐下,和声道:“向娘子在,让她给陛下把个脉,看看与太医局诊断的有什么不一样。”
圣上觉得烦闷,“这病症弄得绝症一般,太医局那个黄冕,属实无能。”
圣上口中的黄冕,是太医局正使,本朝医官的职能划分很Jing准,底下医正等为各路人马治病,唯独他,专为圣上一人看诊。说起这黄冕,年轻时候是真有本事,疑难杂症药到病除。后来因给先帝用错了一味药,虽然没被贬职,但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拽到天街上骂了个狗血淋头,从此之后胆子就小了,用药也习惯性地留一手。
南弦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皇后让她上手诊脉,她也真敢。
半跪在脚踏前给圣上请了脉,复又问:“陛下可是小腿胀痛,脚踝浮肿?”
圣上听了,提起裤管让她看,果真右脚的脚腕子晶亮,皮下像蓄着一汪水似的。
南弦收回了诊脉的手,“陛下这是shi热引起的痹痛,得热痛减,遇寒加重,须以散寒除shi为主。但从脉象上看,又不单只是shi热,请问陛下,如厕可有水ye不止,余沥不尽的症状?”
圣上吃了一惊,原本因为她是闺中女郎,自己那些男科的症状不便与她说,也以为关节上的病痛和那个不相干,结果她仅仅只是诊脉而已,就看出大概来了。
也顾不上难为情了,圣上说有,“最重的时候点滴而出,还有头晕神昏的症状。”
南弦道:“这是癃闭之症,得尽快治。依妾之见,痹痛也是由此而来,妾观陛下面色晄白,脉沉细弱,是脾虚气陷之症,开方子吃药之外,还需针灸中极、膀胱俞等xue位。”
圣上看了皇后一眼,“这就治吗?”
皇后反问:“不治怎么办?”
圣上对xue位还是有些研究的,主要这些位置十分尴尬,让个女郎来施针,实在让他有些放不开。
皇后看他为难的样子,纳罕道:“陛下难道还讳疾忌医吗?”
圣上那张何时何地都持重的脸上,显出了一点不自在的神色。
南弦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坦然道:“妾是医者,医者眼中没有男女之分,陛下不必介怀。或是陛下信不过妾的医术,那么请太医局针灸科的人来,妾在一旁看着就是了。”
皇后说不行,“下针手法各有不同,换个人,疗效就差远了。”又灼灼望向圣上,“我都敢扎,陛下不敢?”
圣上嗫嚅了下,最后也豁出去了,毕竟这难言之隐太过磨人,只要能治好,还在乎医者是男是女!
遂在皇后的榻上躺倒,掀起衣裳将小腹露出来,南弦定神施针,针刺中极时引发了一连串的收缩抽动,这就是最佳的反应。因圣上肾气亏虚,得用温针灸,拿艾绒揉成段后包裹于针柄上加热,如此温通经络,对祛shi排寒有奇效。
一屋子的女人站在一旁围观,于圣上来说是少有的经历,转过视线望向南弦,曼声道:“今日就要试一试向娘子的医术了。”
这话有弦外音,九五之尊被个女医放倒在榻上,露出肚皮随意扎针,倘或没有效果,那么她的罪过便比男医更大。
南弦心里固然也紧张,却并不怯懦,垂手醒针后道:“待收了针,请陛下验证。”
这半炷香时间,包括圣上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漫长,好不容易艾绒燃尽,南弦上前拔了针,圣上微微运了运气,然后便起身往内寝去了。
有没有效果,圣上最知道,等了会儿,圣上终于折返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道:“朕一直以为见效须得治上两三回,却没想到竟还有一次见效的妙手。向娘子今日令朕大开眼界了,果真这世上还是有神医的。”
南弦松了口气,等待的过程中,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太医局的人为什么不敢下猛药,她终于有了切身的体会,好在首战告捷,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她俯了俯身,“陛下赞誉,妾不敢当,不过尽妾所能,为陛下分忧罢了。”
圣上朗声一笑,“好个为朕分忧,功劳着实是大。”边说边向谒者丞下令,“重重赏赐向娘子,日后朕的痹痛,就由向娘子为朕诊治吧。”
谒者丞道是,转身朝南弦叉了叉手,“恭喜向娘子。”
南弦让了礼,又郑重向圣上谢恩,这才缓步退出大殿。
一直以来为她引路的宫婢也向她道贺,喜笑颜开道:“我就说娘子医术高超,定有出人头地的一日。”
这算是出人头地了吗,南弦也说不上来,只觉肩上担子莫名重了许多。不过明面上确实算好事,便摸了块碎银塞进宫婢手里,笑着说:“也请内人沾沾喜气。”
返回青琐门上,青琐郎正与守门的禁卫说笑,见她走来,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南弦别过他,一直往端门上去,走到半道上,听见身后有人唤向娘子,回头一看是谒者丞,领着两个承托着锦缎银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