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怜道:“所以阿娘准备的钱,也不曾给人家是不是?”
别驾娘子说是啊,“她把话岔开了,我还怎么塞钱?师出无名,白送把柄让人抓吗?”
这么一来,倒把别驾娘子弄懵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人家这样东拉西扯,可见是不愿意掺和进这件事里来。
南弦道:“也不能说相熟,不过诊过两回脉而已。”
思及此,忽然就横了心肠,转头对仆妇道:“唤三郎来。”
原本这种内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女孩子脸面要紧。但事到如今,藏着掖着是不行了,只好据实把经过告诉他,最后道:“依你看,到底应当怎么办?”
卢骏听得直瞪眼,冲着妹妹吼叫:“老子宰了那畜生!”说着就要往外跑。
和母亲说不清,气得卢怜大哭起来,“这钱不曾送出去,我问阿娘,你如何能安心?如何能?都说拿人的手短,她又不欠着你,到时候话到嘴边,说了就说了。阿娘,你一点都不为女儿着想,尽是舍不得你的钱,若与小冯翊王的婚事成了,还能少得了你吗!”
卢怜从来不怕这位阿兄,往前送了送道:“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别驾娘子笑了笑,“正是呢。皇后殿下见她年纪到了,想为她做媒,说的是清溪的小冯翊王……”边说边觑她神情,“小冯翊王,向娘子很相熟吧?”
“哦。”别驾娘子抻了下衣角,垂眼道,“小冯翊王是与陛下同根同源的贵胄,咱们家若能与他联姻,实在是高攀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咱们对这门亲事很称意,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不愿意儿女有个好姻缘呢,我们自也一样。但……小女过往的病症,向娘子最知道,我们是想……”
回去的路上,心放下了一大半,到家把经过告诉了女儿,却不想换来卢怜急赤白脸的埋怨:“阿娘为何不将事情说清楚?就譬如一个脓疮不挑破,终有一日要溃烂。你不曾得到她的允诺,她含糊着,阿娘也含糊着,她转头告诉了皇后殿下或是小冯翊王,那我的脸面还怎么保全?不如死了干净!”
果真打死她,也于事无补,卢骏甩了甩袖子,回身坐在圈椅里,扣着扶手道:“她既然装糊涂,就说明暂且不会将事情说出去,但她手里捏着这个把柄,什么时候脱口而出,只是早晚的区别而已。依我之见,干脆把人灭了口,这件事就烂进坟墓里了,一劳永逸。事后你嫁小冯翊王也好,嫁其他高门显贵也好,都不必受制于人,也图个安心。”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再跑一趟吧。沉下心来仔细盘算,之前那件事不单关系着女儿的婚姻,更关系着整个卢家的颜面。丈夫在豫州没有回来,几个儿子正是力求擢升的时候,这个当口出点差错,全家都不要做人了。
别驾娘子却是见多识广,在三郎还未来前,其实就已经想到了,喃喃说:“就算她现在不宣扬,不保证她将来也不宣扬。万一日后成了婚,事情再抖露出来,那就算生了儿子也不能过继,到时候便宜了底下妾室,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卢怜是姑娘家,忽然听见这个方法,一时傻了眼。
南弦作势回忆了下,半晌道,“我给皇后殿下开方子,出来见到一位小娘子,原来是贵府上女郎啊。”
她气得脸红气喘,把别驾娘子惊坏了,急道:“向娘子是聪明人,何苦搅合进这件事里来?她既然含糊,就说明她不会掺和,你还要人赌咒发誓不成!”
南弦的脑子转得飞快,这时候岂不是又要逼她许诺,不会将这件事外传吗。
三郎是全家最有急智的人,也有当机立断的手段,找他商议错不了。
她大哭大闹,不肯罢休,别驾娘子也开始后悔,果真是自己失算了,没有将这件事办妥。
很快卢骏便到了,喝了点酒,面红耳热地问:“这么晚了,阿娘怎么还没就寝?”
然后虚与委蛇,说了些不相干的闲话,又坐了会儿,别驾娘子便告辞了。
自己本来就是局外人,总是再三起誓,实在没有必要,便道:“贵府上女郎的病症是我看的吗?我每日接诊无数,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可是耳豆化湿吗?我看女郎身材窈窕多了,果真是起了奇效啊。”
别驾娘子忙把他拦住了,气得捶了他两下,“你是喝多了吗?这时候管什么畜生不畜生,事情不外传最重要。”
别驾娘子怔愣过后,浮起了大大的笑,应道:“对对对,正是耳豆化湿……多谢娘子妙手,小女如今好得很,都是向娘子的功劳。”
大概感觉到气氛凝重,转头一打量,见妹妹红着两眼站在一旁,他抬手摆了摆,让左右的人都退下,追问母亲,“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么事先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就用不上了,袖袋里装的成捆的银票也不必出手了,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不去道破也好。
卢骏气得哧哧地喘,勉强平下心绪道:“等处置了这事,回头再找那畜生算账。”然后视线调转向妹妹,手指用力地指了指她,“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合该打死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