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衰这种东西,是不好找,寻常人家有亡人,能备一副薄棺就算不错了,岂能摆出斩衰的谱儿来,下葬当日有专用的丧衣估计都算富裕家。
只是这地方早就没人居住,也许如鲁文安所言,宁城百姓都十室九空,上哪去找卖丧衣的来。
他哄着薛凌:“不然,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再回来。”
她偏脸,倔强道:“无妨,他不是我父亲,有就有,没有算了。”话落又忍不住回看着薛暝,咬牙道:&ot;你不要跟着我,你回京去,现在就回去。
回去替我把江府一干人等全部切成十七八段,别让我再看见他们。&ot;
要不是当天晚上撞见了江玉璃穿斩衰,她怎么也不会想起这狗屁破烂来。要不是江闳那老不死没挑个好时候死,江玉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穿斩衰。要是江玉枫穿这等衣裳,她多不过当个笑话看,断不会耿耿于怀。
她若没有耿耿于怀,鲁文安就不会知道这种烂事,他就不会以为这种烂事可以把自己困在这载。
她催薛暝:“你现在就走,连夜回京去找李敬思,就说我说的,我如果回京看到江府还在,我就……”
她愈说愈急,愈说愈狠,愈说愈抖:“我就……我就……”
她就,她就不与江闳明里暗里争那紫带金配,她就好好的与江府从长计议,她就算了,她早早的算了。
一阵马蹄响打断后话,薛暝忍住自己想抱她的手,转脸往门里看去,原是霍知和几個胡人去了又回。
薛凌还在咬牙想她要如何,她要如何弄死江玉枫全家才能消心头之恨。霍知到了跟前下马,不明所以,朝着薛暝微微躬身,轻道:“这是怎么了。”
薛凌亦没丝毫反应,薛暝上前将霍知拉开些,说了鲁文安坠楼,道:“你先去吧,后事如何,要看她定夺。”
霍知心惊,未料得这个安鱼如此举动,然又觉莫名,一死就能将人留下来,是不是有些……乐观了。前日见安鱼也是戎马半生,该看透了人情世故才对,还以为断了手臂后好歹落个颐养天年。
知天命,不认天命,蠢的很。
他无意催薛凌,只拓跋铣见薛凌迟迟未去,交代了几个人回来看,无可奈何跟了回来。
听薛暝这么说,一时半会不好催,先与那几个胡人解释了情况。可惜胡人对生死之事并不看重,更不知什么斩衰不斩衰,当下只让霍知赶紧催薛凌起身走。
霍知无法,轻声与薛暝解释了些。薛凌回过头来,点了点那几个胡人,与霍知笑道:“你看我现在杀了这蠢狗,他们追的上我吗?”
霍知才看到她脸色绯绯,双眼澄红,笑的比哭可怖。
他知薛凌近旁还有几个影卫跟着,真要打起来,这几个胡人未必是对手,真如她所言,杀人之后,一溜烟儿跑了,拓跋铣当真是追不上。
只是宁城那头,再无搭话的余地了,何况自己的把兄弟霍晓还扣在胡人马匹里。
他忙劝薛凌道:“在下深感姑娘伤怀,安大人性情中人,一时……”
薛凌打断道:“他姓鲁。”
霍知愣了片刻,才理清个中缘由,就说他妈的寻常故人不至于此,嘴上说的父女情分,不就是话好听些,却没想这人是个姓鲁的。
她作矫饰时,用的是鲁姓。
霍知也叹了口气,转身与那几个胡人说了事由,胡人叽里呱啦一阵,想是要强迫薛凌走。霍知不卑不亢道:“薛姑娘身手,王上是知道的,咱们寥寥数人过来,只是相请,断无相胁之一,何必坏了王上与她情分。”
这话仍是胡语,薛凌听不明白,只看见胡人相视数眼,与霍知再次商量后,霍知与薛凌道:“既如此,姑娘且稍歇,拓跋王那头,在下会一力担承。”
他拱手作礼,正色道:&ot;姑娘,是闻子夏曾问圣人‘凡丧,小功已上,虞祔练祥之祭,皆沐浴,于三年之丧,子则尽其情矣。’
而圣人回曰‘岂徒祭而已哉,三年之丧,身有疡则浴,首有疮则沐,病则饮酒食rou,毁瘠而病,君子不为也’
在下诸人都在前方等姑娘,还望姑娘早日尽其情,勿毁瘠而病。&ot;
话落往薛凌面前凑近,蹲下来轻声道:“那半枚象藏,在下给出去了,可那小王爷不信在下,还请姑娘早些过去。”
说完方缓缓起身,回头招呼几个胡人原路回了去。
此处复唯余二人,薛凌摆手,道:“算了……算了,伱……你还是不要回京……我自己会回去。”
她似撑地抬身要起,却不知如何手上没力,又跌了回去。薛暝忙蹲身要扶,薛凌仍是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去帮我看看。”近乎哀求:“帮我看看,何处有,行马去,我在此处等你。”
薛暝为难站着未动,她指了指马,嘶哑道:“现在去,现在去。”
薛暝长出一口气,冷静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他想无非生麻,寻常人家破衣总能切两件来,只要看着有烟火处,去讨几寸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