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我哥哥才不会发落我。”
郎仆野不过十七,说话时眼都没抬,只盯着手里的宝刀,眉眼间还有些稚嫩。
安靼愁眉苦脸,站在他身边陷入沉思。
这次出使长安,赞普非要郎仆野作为主使,全权负责一切事宜。那时安靼极力反对,只因郎仆野年少轻狂,又桀骜不驯,怕在长安招惹是非,奈何赞普一意孤行。
一路上安靼都是提心吊胆,没想到首次会盟,郎仆野就出了幺蛾子,竟擅自提出削减岁供一事,导致他们和盛朝官员不欢而散。
这让好事变成了僵局,亦让他们进退两难……
斟酌片刻,安靼好言相劝:“赞普这次让我们友好相访,你擅作主张提出削减岁供,势必会影响两国关系,这与赞普的主张背道而驰,还是跟太傅大人解释清楚,一切照旧寻例。”
郎仆野闻言,深邃的眉眼间立时浮出狠戾,啪一声将短刀拍在案上。
“凭什么照旧寻例?”他紧盯安靼,眸光凶狠昭昭:“先年盛朝趁我们内乱,故意攻城,趁火打劫,签下这不平等的盟约。现在我们国力复兴,凭什么给他们这么多?我哥哥心里一定是不满的,他不敢说的,我来说!若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郎仆野满腔热血,在安靼看来,纯属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赞普锺,国力复兴是需要时间的,你可知蛰伏待春之意?”安靼疾言厉色:“锋芒毕露,只会自曝其短,让所有的好兆头全都变得昙花一现!你是初次参与出使,莫要再刚愎自用!邦交得需斡旋,稍有不慎,便回来盛朝铁骑,战火会让我们好不容易起来的国运再次低垂,甚至十几年都缓不过劲!赞普锺,你考虑清楚了,可否承担万人唾骂的后果!
一番话铿锵有力,让矜狂的郎仆野不禁为之一滞。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再次收回,他该多没面子……
郎仆野咬牙一哧,正要嘴硬,只听楼下院中传来踏飒的脚步声。
放眼一望,盛朝官袍猎猎,一个个气势如山,昂首阔步朝角楼走。
为首之人神采英拔,面容端正疏冷,身型明显比旁人魁梧许多。
安靼定睛一看,登时大惊失色,自言自语道:“宣平侯……他怎么来了……”
郎仆野闻言一怔,脸色Yin沉下来。
他虽是第一次出使长安,宣平侯的威名却在吐蕃朝野如雷贯耳。
陇右军北征突厥,西伐吐蕃,曾经和吐蕃交战的将领并非秦瑨,但这些年突厥却被他打的不敢进犯,自然而然让吐蕃跟着心生畏惧。
之前总听说,外邦使团在宣平侯的眼皮子底下不敢造次,这次郎仆野过来,就想着会会这位侯爷,谁曾想前来会盟的竟是个老头子,委实没劲。
这下倒好,终于能让他见见真容了。
郎仆野冷冷一哂:“副相,把咱们的人叫出来。”
安靼没得选择,眼瞧盛朝官员气势汹汹,怕是来踢场子了,遂叫来使节,整顿衣冠,下楼相迎。
正厅当中摆着一条长案,两国使节聚首,皆暗含心思。
安靼率领吐蕃使节谦逊行礼,唤了声:“侯爷。”
秦瑨看安靼面熟,回以一礼,继而看向郎仆野,客套道:“赞普锺,久仰。”
“是我久仰才对。”郎仆野邪邪勾起嘴角:“你就是宣平侯秦瑨?”
秦瑨笑笑:“正是。”
郎仆野没再说话,放眼打量着他。
这人宽肩窄腰,身姿威武,翘脚幞头下的容貌周正俊逸,面皮很白,五官深邃,并非传言那般黑壮如牛,狰狞粗鄙。
此时此刻,姬瑶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瞬不瞬的端详着里郎仆野。
这人不过十七八岁,穿着盛朝男子的圆领常服,头发披散,两鬓盘有小辫,眉眼肖似他的哥哥靼缇,更多了几分桀骜不驯的姿态。
“坐,谈谈吧。”
秦瑨手一扬,指向厅间长案,神色不容置喙。
人都找上门了,郎仆野只能不情不愿的照做。
两帮人隔着长案,面对面而坐,气氛一下子诡谲难辩。
静了几息,秦瑨盯着郎仆野,率先开口:“赞普锺为何提出缩减岁供?可是会错赞普的意了?”
他开门见山,连个客套的寒暄都没有,携着赤/裸裸的诱导,这让郎仆野为之怔忪。
安靼坐在他身边,一直给他使眼色,想让他顺着台阶下来算了。
殊不知郎仆野只是淡淡瞥安靼一眼,视若无睹,固执道:“这是我们吐蕃的合理要求,我们和盛朝友好这么多年,理应给我削减岁供。”
“理应?”
秦瑨坐在圈椅上,撑着扶手,托腮而望,嘲弄的笑了笑。
崔佐炀拍案而起:“何来理应之说?赞普锺年少无知,当年吐蕃犯我盛朝,造成伤亡无数,方圆百里良田尽毁,百姓流离失所。得亏先皇仁德,与你们会盟定下条约,没有踏平你们吐蕃。如今你们想撕毁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