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安面色稍变,一边利落地翻身下马, 一边疾步走去,低声问道:“一切顺利么?”
小武子率先上前,压着嗓门回道:“回肃王,世子让我告诉您——事情是毫无波折地做好的,只是和咱们所料想的有点儿不一样。”
“有人快了咱们一步, 将太子与顾小姐引去了暖阁。”
这话让谢锦安的脚步微顿,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惊羽前些日子曾汇报:顾莲似乎借了旁人的力,才得以靠近太子。
是……那个人么?
“我先去暖阁瞧瞧,你让那些巡逻侍卫们照原样巡逻,等命令再去。”谢锦安拢了拢身上御寒的披风, 匆匆撂下这一句话,便朝着小武子指向的方向行去。
小时子不必仔细吩咐,就会意地去打点宫门口的侍卫,暂时不必去广德殿通报肃王回来之事。
等到了暖阁附近, 谢锦安就稍稍听了脚步,对小武子颔首:“你先回广德殿, 以防叶世子有不时之需。”
说罢, 他整了整披风, 直接从暖阁的高墙上跃了进去, 正落在那架在雪中轻晃的秋千旁边。
暖阁中晃着暗暗的烛光。
谢锦安的五感极好, 细细望去,能从窗棂缝隙中望见映在屏风上、男女交缠的身影,甚至有混乱从喘息声从屋中泻出,隐隐响在这场初雪之中。
上头一声轻微的铃响。
是惊羽跟了上来,立在不知道哪个树梢上等候命令。
谢锦安厌恶地撇过眉头,不再去看那泻光的窗棂。
而是动了动颇为疲乏的身子,在秋千上坐下,拧起眉头,准备细细思索一下,插手今日事情的人,究竟是谁。
首先排除的,就是武王和德妃,她们母子尚且才得了皇上的好脸色,并无动作,只在勤勤恳恳地钻研究竟怎样才能重得重用。且在殿中省被清洗过一轮之后,已然无可用的人手。
李丞相自然也不可能,即便他为权势无所不用其极,也没有这样坑太子的,除非李家已经放弃太子,转而投向武王,以此做投名状。
但他没得到一点儿相关的消息。
难道是鲁国公府么,可也不打对……
谢锦安尚在低首沉思,忽然听见从前头传来的低低说话声。
因惊羽并未发出提醒,他就觉得是无关紧要的人物,没有多加在意。
直到有轻微的逶迤声响起,夹了一点细密的摩擦声。
让谢锦安觉着有些耳熟。
未曾来得及细想,他先打了个手势,让惊羽去吩咐安排好的巡逻侍卫,速速往暖阁来,好发现“意外情况”。
下一瞬,谢锦安便察觉发出声音的人,走到了自己近前。
他心头一动:这暖阁地处隐蔽,旁人即便是走错了路,也不轻易这样大咧咧地进来。
难道这人,便是插手之人,如今预备着同他摊牌?
是以此威胁,还是想借此合作?
他抿起唇,眉头不自觉地拧起,眼底划过一份冷厉。
转过头去,想瞧一瞧究竟是何人。
……却瞧见了一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
寒雪濛濛,掩不住女子娇靥如花。
谢锦安微微怔住。
不同于往日所见的温柔妩媚,此刻阿菀的神色,好似比落在额上的冷雪还要冰冷。
站在那儿,就似绽放在凛冬中的一朵玫瑰。
轻轻的一个眨眼,就能让谢锦安恍然失神。
到这里,谢锦安才想起,方才那声音为何耳熟了。
肃王妃的朝服上,总会逶迤着长长的裙纱拖尾,上头缀着象征身份的各色米珠。
在他没有为阿菀提起裙摆的时候,总会有这样细细摩擦声。
脑中混混沌沌地想到这里,谢锦安才意识到,他此时仍是满面冷然。
于是下意识地,他做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对着顾菀一笑。
那种少年郎独有的意气笑容。
其中掩饰不住的,是数不清的惊讶与慌张。
而顾菀,则在说过了那句“好巧”之后,莫名地口舌生烟,往日被人素称伶俐的红唇中,无法发出一点儿的声响。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宫门口的侍卫未曾来报,便说明谢锦安应当还在从颍州赶来的路上呢。但现在,谢锦安明晃晃地出现皇宫之中,还是在这座特殊的暖阁面前。
短暂的空白之后,顾菀几乎可以说是心乱如麻,有些慌乱地望了一眼暖阁。
清凌凌的瞳孔止不住地微微一缩:莫、莫非锦安是刚刚入宫,她奉了太后回去,正巧错过了消息。在去广德殿的路上,锦安被暖阁中发出的声响所吸引,才来这儿驻足查看,不想碰见了自己?
若锦安问起,她该如何解释?是她有些醉酒迷茫,无意中就走到了这儿来?
不、不对,方才锦安的神情有些奇怪……
两人的思绪如同一团相互纠缠的乱麻,在彼此的脑海中不断缠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