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廷安闻言,笑了笑,道:“是么?”
她捻出方才一位阁老?所递呈上来的奏折,道:“假令圣上真的要常伴青灯古佛的话,那么一众阁老?怕是急疯了罢。”
赵珩之淡淡地哂笑了一声,眸色淡寂,仿佛盛装着漫漫长夜,淡声道:“温卿不急,那朕急什么?”
温廷安道:“……”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竟是隐微地生?出一丝异样。
温廷安轻轻咳嗽了一声,蓦然正?了色,道:“时候很晚了,圣上还是早些?休憩罢。”
言讫,她款然起身,告了礼,便是转身离去。
——“温廷安。”
伴随着一阵衣料摩挲声,身后男子从龙椅之上不疾不徐地起了身来。
这是她从中?原冀州回京以来,赵珩之第一次全须全尾地唤她的名讳。
帝王的话音,不怒而威,裹挟着某一种威压与震慑力。
出乎某种顾虑,温廷安本是不愿搭理的。
但又碍于君臣的仪礼,她不得不回应他。
温廷安徐缓地止了步,返过身去,温谨地告了一礼,眸色垂落而下,道:“圣上还有何要事要嘱告?”
赵珩之看?着少女这般一副疏离而漠冷的面?目,眼前冷不丁一片恍惚。
鎏金宫灯内的一簇烛火,飘摇着,招展着,俨如一枝细腻的工笔,匀细地描摹着她的轮廓,将?她Jing细的五官投射出了立体?而又鲜明的轮廓。
纵然身着大理寺少卿的官袍补子,仍旧难以掩饰她身上的英挺秀巧之气?。
面?容欺霜胜雪,鼻腻新荔,肤如凝脂,转眸之时波光流转,惊艳了整一座落寥阒寂的宫城。
琉璃一般的宫灯灯火,将?两人?的身影,淋漓尽致地投照于地面?上。
不远处,槛窗之上的窗格纹,亦是被皎洁剔透的月色所照,窗槛的漆黑影子,游弋在了大理石云纹地面?。
俨如万千躁动?的鱼群。
又像是,长夜里一池温静的睡莲,悄无声息地绽放于此。
赵珩之胸口变得有一些?空落落的,一记拂袖抻腕,想要抓住地上那一道纤细的身影。
温廷安适时后撤了数步。
地上的人?影,亦是稍稍后撤了数步。
赵珩之的手,下一息,遽地扑了一空。
“温卿与孤,是真的回不去了么?“
温廷安根本没办法回答这样的问题,沉默晌久之后,她才道:“微臣相信圣上未来会?遇到更好的女子。“
她道出了这一句话,已然昭示了某一个尘埃落定的事实。
赵珩之的手,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沉重地垂落了下去。
温廷安听到他低低地喃喃了一句:“是么?”
——真的会?遇到比你更好的女子么?
温廷安已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但是,恕她再也?不能做出回应了。
保持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了。
温廷安最后离开之时,迎着宫廷之外一缕皎洁的月色,男子低哑苛沉的嗓音,依和着时缓时急的风,依和着时卷时舒的云色,依和着飘飘渺渺的一淙月色,裹挟一团浓深雾气?,幽幽淼淼地传了过来。
——“朕会?成全你。”
温廷安心中?原是略微绷紧的心神,此一刻松懈了下去。
温廷安温谨地告了一礼,说:“谢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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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内皇廷回来以后,不知为何,温廷安一时感?到颇为筋疲力尽。
她回至自己的官邸,本以为大家都睡歇了,结果,邸舍里尚还掌着灯烛。
一抹讶色,静缓地浮掠过温廷安的眉眸,她怔然了一番,说道:“你们在聊什么?”
睡歇于铺上的杨淳,道:“吕祖迁这个人?,不够义气?,预备在今岁年底或者?明岁年出,娶媳妇了。”
杨淳一个激动?,乡音都开始流露出来了。
温廷安心绪本是沉沉的,听及此话,一时纳罕:“吕祖迁这么快,就要成家了?”
周廉接茬道:“可不是,瞒着大理寺,偷偷干大事!”
温廷安点了点首,霍然凝向了当事人?:“吕兄,你不妨展开说说?”
被同僚围剿在墙角的吕祖迁,整个人?都是极其无措的。
吕祖迁道:“其实,这都是还没影儿的事,温兄,你别听周寺正?和杨寺丞在那儿乱说。”
哪承想,此话一出,当场引来周廉和杨淳的一顿暴打。
周廉:“没影的事儿吗?那我怎的听到吕家都去崔家纳吉了?”
杨淳道:“你和崔姑娘还不是还交换了生?辰贴么?”
两人?异口同声道:“这般快,就不认账了么?”
吕祖迁有些?百口莫辩了,眉庭凝成了一个『川』字,道:“是这样,没有错,可是……”
温廷安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