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景兰抬头看他,只见他垂着眼,神色自若地解释道:“他与我不是一母所出的兄弟。我家中有些家业,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自出生起就被家中寄予厚望,我在家只会碍他的眼罢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纪景兰不善安慰人,只能低下头道:“你怎知你那个兄长怎么想哪?”
纪景同淡淡道:“我会遇见你哥哥,就是因为他。”纪景兰心神一震,她虽不清楚眼前的人与纪景同究竟是如何认识,但也知道哥哥这两年上山去的都是什么地方。想到此处,也不由皱眉道:“若这么看来,你这个兄长很不成样子。”
她从小家教甚严,便是对谁不满,也说不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纪景同倏忽笑起来:“你倒是不怕我是因着嫉妒他才故意这么说。”
纪景兰先是一惊,想了想又笃定道:“你倒不会拿这个骗我。”
纪景同无声地一笑,才又接着说:“我家里从小管他很严,对我却很纵容,但凡他有一丁点儿做得不好,我大娘就要用鞭子抽他。那时候我俩都还小,也有玩在一块的时候,不过每次若叫人见了,他回去就要挨罚,后来渐渐也就生疏了。”
纪景兰不满道:“你家里人怎么这样?”
“高门大户中兄弟阋墙本来也是常事,若我与他相亲相爱,那些人恐怕才要担心”
“既然如此,你是因为家中待你不好才独自出来的了?”
纪景同轻轻一笑:“我是逃命才出来的。”
纪景兰闻言一愣,他却又低下头不再说,便也不知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这时外头忽然一阵脚步声,急匆匆的闯进门来。二人抬头一看,纪景兰发现正是刚回来时,外头站着的抽烟的那个男人。他进了医馆,发现纪景兰也在前头显然也是一愣,面上便露出几分迟疑来。
倒是纪景同面不改色:“这几日医馆尚未正式开张,这位大哥来看病吗?”
那汉子呐呐,抬头又觑了一旁的纪景兰一眼。纪景兰放下了手上分拣一半的药材,若无其事道:“我去后头看看。”说着便撩起帘子走了出去。
见人走了,纪景同才冷了脸:“是有什么要紧事?”
那汉子忙上前一阵低声附耳,他话未说完,纪景同脸上神情已是变了三变,斥道:“你们怎么做事,连个人都看不好吗?”
那汉子忙躬身领罚,汗涔涔道:“已按照公子吩咐派人跟着去了,可没想到这回来的……”
“好了,”纪景同烦躁地打断,“你说他们往哪儿去了?”
“好像就是往这边来了。”
“什么?”纪景同一愣,这会儿功夫,外头已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便听见门外传来女子柔美清亮的声音:“这儿便是杏林堂了,不过他家这几日尚未开张,公子若想看病不如再寻旁的去处。”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带了几声轻咳,礼貌回道:“千辛万苦寻到这处,医者治病救人,想来此处的大夫不是个见死不救之人。”
纪景同死死盯着虚掩着的木门,片刻后果然便听见有人轻轻叩了几声木门,随即推门走了进来。
来人手中握着一把收起来的油纸伞,上面水渍未干。他从马车上下来,叫外头的寒风一吹,似是受不住一般又咳了几声。明乐站在他身后,眉目紧锁着,触到医馆内年轻男子的目光时,纪景同安抚似的与她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她的神情看上去才放松了些,但依然紧绷着。
站在她身前的男子,对这一切像是一无所知,但他抬头看过来时,目光如墨入水,渐渐化开,过了半晌才打量着这一方小小的医馆,低声道:“你是这儿的大夫?”
纪景同并不应声,他身旁的汉子从对方进门开始,便始终低着头,若是瞧得仔细些,几乎能看见他藏在袖里的手都在细微的打颤。
明乐听见那一身牙白色常服的陌生男子嗤笑了一声,若无其事道:“他们知道这医馆里的大夫手上杀过多少人吗?”
棠棣之华二十七
纪景同并不理会对方的挑衅,只望着他身后面色不安的女子,轻声道:“明乐,过来。”
“我劝明小姐还是留在我身边的好。”那男子又咳了几声,“否则伤到手实在可惜。”他抬起右手抵住唇角时,指尖泄出一抹银光。明乐微微一愣,低头发现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竟缠上了一根细细的银线,那线绕在腕上几不可查,看上去与女子针线盒中的绣线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纪景同的脸终于沉下来:“百里济,你现在对女人都能动手了?”
被唤作百里济的男子却嗤笑一声,冷冷抬起眼来:“看来你离家确实是久了,竟连百里山庄是什么地方都忘了。”他摆弄一下袖口,“不过我也想不明白,你既然一心想逃,为何还要动用那只玉扳指?”
纪景同扯了下嘴角:“我自己的东西,想用就用了,你当真以为百里家什么都是你的了?”
明乐恍恍惚惚,听完这句才终于醒悟过来,为何自己第一眼瞧见身后的人便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