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跌跌撞撞走出崔府的时候,看着天上纷纷扬扬如鹅毛般飘落下来的雪花,眼睛酸涩,拼命忍住才不至于流出泪水。
他拢紧斗篷一步步缓慢往马车走去,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不一会儿又被落下的大雪覆盖掩去足迹。他心里是快易的,看着那个人垂垂老矣然后又被自己气到要死不活的样子,心绪论从最开始的快意到莫名涌上来的悲凉,起伏不定。
大雪茫茫,不知何处是归处。他走上马车,努力平定心绪让车夫看不出异样,“回宫。”
在途中,沈思看着手腕上陈旧的疤痕发呆。那处伤疤,萧云路无意间看到的时候曽问过他这是何时落下的,他当初只淡淡的说是,幼时顽皮,不小心弄伤的。
这只是为掩盖过往的想出的借口罢了。他幼时就是慵懒的性子,同龄的小孩大都爱拉帮结伙,上树掏鸟,他只爱待在家里和自己阿娘玩,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阿娘看书写字也是好的。沈寻玉又把沈思招股得极好,从来不会让他受伤。
沈思从小聪慧,也隐隐的知道自己家里和旁的人是有点不同的。比如阿娘从不让他和旁的男孩下水嬉戏,比如自己或许还有个爹什么的。他那时有很多的疑问想问,他想着,等自己长大后,阿娘或许就会慢慢的告诉他了吧。
但是最后沈思再也没有等到那一日,后来他在不断的颠沛流离时梦里总是会想到回不去的江南水乡,记忆中影影绰绰的阳光总会从窗棂渗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闭上眼,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手腕上的疤是当时被拐子拐卖,拼命挣扎后被打得半死不活,手腕受了伤留下来的。
陈年的疤痕抹上去,仿佛依然能感受到当年所遭受的痛苦,就像他记了那么久的血仇一样。
………
萧云路在书房看完了皇城司督察使吕宋调查得来的情报,面上看不出喜怒。但跪着听命发话的吕宋,心里已经不断的打着鼓。皇帝叫他去查皇后的事情,当时他接到这个任务还是满头的雾水。
沈大人身家清白,科举报名之时考生的籍贯来历都会登记在册,容不得造假。索性寻着沈思的籍贯地查起,初始只知道他是被一书院的先生所收养,之后一直在私塾读书,然后考科举。看不出多大的异样,他本只是想着再往当初那对夫妇收养幼童的地方寻查,结果那些已经泛黄的旧事又重新的被提起揭开。
江南的一处破落的凶宅里曾经住着一位温和的教书先生和他的幼子。也不知道是惹到了什么仇家,有天夜里遭了大火,人死了,小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是这里的一桩悬案了,这么多年这宅子也没人敢住。有些跑这夜宿的乞丐,第二天都说在这晚上听到了有人弹琴的声音,久而久之,这里也没人敢住,荒废了。
那被杀的教书先生沈寻玉 ,在先帝时也是朝中有名的青年才俊。可惜的是早年与崔言不对付。无权无势靠着科举才起来的寒门子弟,也不靠名门的姻亲扶持,怎么会是名门世家出身有足够力量的崔家郎君对手。很快就在一场风波当中失败了,索性保住了一条命很快的便辞官回乡,没人知道他下落。
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下场,吕宋再细细回想起信上所查到的事情,心里忍不住一阵唏嘘。转念一想,都说官场上的人最是黑心,沈大人当初在朝堂上走的每一步现在想到都是Jing心构造的杀招,到后来当了皇后所做的一切,更是把曾经的崔丞相给彻底瓦解的最后一根稻草。
皇帝依然不发一言,吕宋在漫长的沉默中倍感煎熬,枕边人心思这么深,平常人都会忌惮一二,何况是皇帝。不知等了多久,听到皇帝发出一声嗤笑,看似随意的挥了挥手叫他退下。
吕宋走出金銮殿时,才恍然发觉自己后背在数九寒天里出了一身冷汗。
在把宫人全都赶走之后,萧云路颓唐的坐在地上。他好久没有这么几乎完全失控的时候了,在几乎知道所有的一切时。心中涌起上更多的不是被欺骗蒙蔽的愤怒,而是被利用和想到那人或许对自己只是虚与委蛇的失落和难过。萧云路清楚的知道沈思的才干,即使没有自己有意无意的纵容,沈思也能凭借自身能力熬上几年,彻底的把崔言拉下马。
而强取豪夺的自己,或许也不过是对于沈思来说一个更好,更快的助力罢了。萧云路萧云路捂着脸自嘲一笑,忽然想到那些欢好时情人间低语时,沈思总爱垂下头的动作,无意议论政事时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嘴角扯起的笑容越发的难看。
……
沈思走进书房的时候,才发现书房并没有点燃灯火,室内昏暗一片。萧云路负着手,背对着他,在窗外不知在看什么。脚下是一些灰烬,仔细瞧的话会发现是信纸被烧毁后遗留下来的痕迹。
沈思看着萧云路这不言不语的样子,内心有些慌乱和担忧,以往萧云路在朝堂上遇到棘手的事情也是不言不语的样子,但从未像今日这般沉默,甚至和悲伤。
他心念一动,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来到他身后,担忧试探的开始询问。“陛下?怎么了?”萧云路转过头,沈思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