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俗念,总是与他无关的。佛像不过死物,又怎么配他低头祈求。
不过今日那祈愿树却显得有些碍眼。舒沅微侧着脸同身侧那人说话,满眼笑意,与那人聊得投机。
薛承璟记得那人,名叫沈澜。
他在廊下站了片刻,舒沅丝毫没有离开的想法,仍和沈澜待在一处。
薛承璟眉目苍黑森冷,从那处离开时,前来打扫的小僧怯怯地躲开,不知道这位施主究竟想到了何事。他们寺中的祈愿树向来很灵验的。
除了沈澜,还有其他人逗留此处。薛承璟没走多远,便听见了几人谈话的声音。
“在这儿闷着多没意思,不出去走走?上回不还说难得出来,闷在屋里才是傻子么?”
“哟,我看你出来玩几天,心思也野了。你难不成忘了还有谁留在后面?”
初时说话那人有些犹豫:“你是,是说三殿下?前些天的事你没听说?二殿下和四殿下尚留在行宫,伴在君侧。独他回了山庄。便是留在那里,也不见得会随舒妹妹一道回京。”
“我知道了,难怪你非要拉我一块。你小子,想去见她。欸脸红什么。”这人顿了顿又长吁短叹,“不过也难为你敢有这份心思。”
另一人似乎有些羞恼:“你到底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若三殿下真护着舒沅回来,那恐怕也不像传言里那样不近人情。再说,这时不去,往后回了京城,有越九川梅晏之这些在前面排着,也轮不到你。”
薛承璟神色不虞。
迎雪不过抽空去洗了把脸,回屋听用时便发现主子不见了。等主子回来,那脸色,啧,是真不好看,迎雪只好加倍小心地伺候着,生怕出了差错。
迎雪觉得很是古怪。他跟在殿下身边多年,甚少见主子有此等神情。不过庆仁是不中用的,迎雪打算晚些时候找李瑞福问问,那比问庆仁这根木头靠谱得多。
晚些时候舒沅又来找,迎雪松了口气,在舒家这位面前,殿下勉强算作一个体贴温和的表兄,总不至于在小姑娘面前也同样面如冰霜。
薛承璟处理政务时神色冷凝,周围伺候的人大气也不敢出。那股天生的威仪令人只得俯首臣服。
舒沅全然不顾这些,一见到他便朝他笑了笑,唇角轻轻勾起。
半日前,她的笑尚且有几分可爱,薛承璟此时只想,不知道她对那个沈澜是否亦是如此。
舒沅平日只在屋中同他说话,难得叫他出来。
许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薛承璟默默等她开口,却只见她眸子亮晶晶地拿了两条红亮的祈愿带。
薛承璟眸光微顿。舒沅见他不接,又唤了声三表兄。
挂祈愿带只需片刻工夫,薛承璟没说什么。拒绝她反而更费事,他从不会主动招惹这些没必要的麻烦。
舒沅显然捐了一笔不小的香火钱,放置笔墨的小桌前站了一位满脸笑意的僧人,一举一动都透着殷勤。
这位小僧看出他们这位出手阔绰的小施主兴致颇高,便无视了薛承璟淡漠的神色,主动道:“就连磨墨都是小施主亲自做的,心诚至此,必能圆满。”
这番话说得舒沅双眸微弯。
薛承璟侧眸看她一眼,明亮烛光给她描了一层金边,舒沅微微笑着,美得不似凡尘中人,大约真有几分迷惑人心的本事。
薛承璟垂下眼,勾了勾唇。
既然她信这些虚无缥缈之事,他顺着她一些就好了。
薛承璟在祈愿带上落笔。
小僧接过时,看到他写的字,脸上的笑又大了两分。
舒沅写得慢一些,抬头就看到小僧笑yinyin地看着薛承璟,她有些好奇,但还是没问,小心地把祈愿带交给小僧。
此间事了,薛承璟便想离去。舒沅却不让他走。
薛承璟看了眼被她拉住的手腕,慢慢抬起眼,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急切,淡声问道:“还有何事?”
舒沅抿了抿唇,丝毫不肯退让:“总要看他为我们仔细挂好才能走。”
“是么?这对你来说,很重要?”薛承璟问。
舒沅仰起头,直视他双眸,恳切地点点头:“当然了。”
她凑得很近,将他的手腕越握越紧。薛承璟不合时宜地想,怎么这迷惑人心的小家伙,在大殿前也敢如此放肆。
舒沅顺利将他留下,转头便去紧盯着那位为他们挂祈愿带的小僧。
她看得很仔细,发现那小僧手法很是特别。等挂好了,她仔细往那枝繁叶茂的祈愿树上一看,这般挂上的祈愿带只占十之二三。
舒沅没想太多,只当是那笔香火钱的功劳。
完事后,小僧笑眯眯地过来,还为他们指了指那两条祈愿带所在,朗声道:“二位定能心想事成。”
瞧他们多登对。
哪怕没有明说,他靠着在寺中练出来的眼力也能看出来二人关系匪浅,稍微花点心思给他们挂成其他祈求姻缘的样式也不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