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玮沉默半晌,眉头皱成一团:“那时并无人看见,无人将这事安到你头上。”
大长公主哼了声,冷声道:“无凭无据,自然无人敢在我眼前叫嚣。可也无人站在我身边,为我说话。于清白之人而言,这等憋闷,如何能随年月消逝。”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那年我们成婚近五年,仍没有喜讯。老夫人便着急上火。这些年,我却庆幸,没有与你孕育儿女。无子又如何,天下数万百姓,皆是我薛家子民,我身在此位,已尽本分,我问心无愧。万人之间,总有一两个并不狼心狗肺之人,不枉费我的栽培。”
“你方才说的话也可笑。我无愧于供养皇家的数万百姓,自然开怀。万里河山,何处又不养人。”
“哪像那等做了亏心事的小人,数年不敢挺直脊梁,在宅院中躲躲藏藏?”
姜玮靠在椅中,神色无奈,沉声道:“那时她刚失去了孩子,我总得安慰一二……”
大长公主目光如雪,静静看着他:“说到底,你不信我。我早该明白。”
姜玮唇角抿紧,再难开口。年近三十那时,他失去了尚在腹中的第一个孩子,不可谓不痛心。
香料在炉中静静燃烧,屋中香气一丝不减。
终有些东西,在年月流转中换了模样。
姜玮沉沉叹了口气,道:“昔年是我之过。那时我叫你伤心失望,但过去的事,再也改不得。如今我知错……”
大长公主端坐榻上,轻轻一笑:“只可惜。我也知错了。”
姜玮闻言,猛地转头向她看去,见她神色,姜玮明白了话中含义,一颗心沉沉下坠。
姜玮道:“彼时情形,若他人在我之位,亦是左右为难。”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起身欲往外走。姜玮欲上前拉扯。
正此时,吴姑姑推开了门扉,叫了声殿下。
大长公主不想再与姜玮谈下去,又见吴姑姑神色有异,便颔了颔首,问发生了何事。
吴姑姑将事情问了个清楚。便将围观者所见说与大长公主。
吴姑姑叹道:“这时节的湖水,虽比不得那刀山火海,也够折磨人了。”
大长公主听罢,立时侧首看向姜玮。唇角轻勾:“这裴六郎是个好的,竟能为镇国公所不能之事。往后必大有可为。”
◎还没有大夫看过,你不准离开。◎
姜玮面色一瞬间沉了下来,嘴角抿紧,额角青筋隐现。
大长公主没心思再与他纠缠,抚了抚袖口,大步从他身侧走过,吩咐道:“差人去一趟,此番折腾下来,怕是要大病一场。”
吴姑姑应是,连忙转身去办了。一时间屋里屋外竟没人顾得上这位名正言顺的驸马爷。
姜依依不敢凑到大长公主面前去讨嫌,随父亲出府后,便自己到进璋书院等候。
寻常世家的姑娘在十四五岁便有主母Cao心婚事,姜依依眼看着十五了,府中却从未提过这个。
姜依依自己心中也是忐忑的。正是青春年少的年纪,在外见旁人亲事有了着落,心上也蒙了层Yin影。
自姜依依记事起,便知晓这位大长公主殿下的厉害。大长公主与她生母不睦,早有龃龉,哪怕年节时见上一面,姜依依也不敢近前去。
姜依依听说大长公主在几位好友的子女跟前和善可亲,她以前是不怎么信的,直到见过舒沅,姜依依才想,大约没有人不把舒沅捧在手心的。
姨娘来找过她,话里话外总说只有生养她的人才知道心疼她,就是再等两年,那位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殿下也不会为她的婚事出半分力气。姨娘越说越动情,到后来,气得双眼泛泪,拉着她说,担心大长公主会拿她婚事做文章,来整治她们母女。
姜依依六神无主,姨娘见她惊恐,才出了个主意,说是有位出自高门大户的夫人在姨娘跟前夸过她,那家的嫡子正在进璋书院念书。最好找个法子,也让她到进璋书院待上一年半载。
姨娘捏着手帕拭泪,叹道:“你自小跟着我便过得可怜,哪里像镇国公府的姑娘?事到如今,哪怕艰难,也要争上一二了。”
姨娘又说,进璋书院如今名声愈发好了,再等几年入学的学子身份只会越高。姜依依若能进去,待成亲后,有这些往来交好的友人,行事也会方便许多,不敢有人看轻。
姜依依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进璋书院无一处不Jing致,延请的夫子皆是饱读诗书的大儒,书画皆Jing。只论这两年,便有越九川,沈彻和舒沅这些出入宫廷的公子小姐。
进璋书院是半分清苦不沾的富贵之地。起初便是大长公主的地盘,待挂了书院的牌匾,又有人捐了大笔银两,各类用物都价值不菲,普通些的官宦人家未必用得起。
姜依依动了心思,不免生出期待之心。她虽渴盼,心底也知晓大长公主待他们母女三人的态度,可父亲亲自上门为她促成此事,姜依依心头的期待又多出两分。
姜依依见到姜玮的神色,便知道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