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见瑾眉眼间掠过一丝笑意,勾了勾唇。
从前他觉得她好骗,其实她只是心思纯善,对他没有防备。
裴见瑾忽地想起医馆小学徒照顾瑶瑶的模样。若乖乖坐在那里的是小时候的舒沅,他应当也会极有耐性地哄她,不需要跟谁学,自然就会了。
舒沅咬了咬唇,轻轻看他一眼,终究还是问道:“大长公主设宴,叫我把你带去,让她见一面,你那日可有空?”
舒沅总觉得怪怪的,又补充道:“你若不想去,就算了。我已经跟嬷嬷说过,你忙于温习功课,怕是不得闲暇。”
裴见瑾道:“殿下既派人来请,我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与裴见瑾分别后,舒沅本是想直接回府,但转念想到聚仁堂顾叔说的话。
这一日比一日冷了。她也不想再随意出门,剩下的事索性一次办完。
大长公主三十来岁的年纪,无子无女,保养得宜,与二十来岁的妇人瞧不出差别。大长公主行事肆意,辈分又高,如今能让她放在心上的事是越发少了。
舒沅身子弱,怕是等她及笄了,也少用脂粉。大夫给病患诊治,望闻问切俱不能少,妆容只会妨碍大夫诊断。
大长公主早盼着舒沅快些长大,好将自个儿库房中那些Jing致头面给她戴。
大长公主就喜欢看打扮得漂亮的小姑娘,舒沅许久不去购置钗环发簪,也是时候去趟金银楼了。
只是她未曾料到,会在如意楼听到那些不入耳的话,败了这日的好心情。
◎流言◎
京中最受闺阁小姐喜欢的首饰铺子前,舒沅脸色苍白地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春桃担忧地看向她,眸中难掩忧虑。
路上途经茶摊,连歇息的脚夫讲起朝中关于定远侯的传闻,都说得头头是道。
在那贪墨的罪臣书房搜集罪证,找出一封内容惊人的书信,竟然是皇上信重的定远侯亲笔所书。
那封信上写,叫那收信的官员勿要派兵支援剿匪的宋辉将军。山匪穷凶极恶,兵器充足,凶悍摄人,这剿匪的差事不好办,但办好了便是大功一件,定远侯令那地方官员暂且按兵不动,将功劳留给宋辉,若宋辉将军力有不逮,再出手相助。
这信一出,举朝哗然。
若为黎民百姓,剿匪一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定远侯威名赫赫,战功卓著,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无人不敬。谁会想到这样顶天立地的人物,会为昔日战友写信,令地方官员不要插手剿匪一事,叫宋辉独占功劳?
朝中耿介的文臣愤怒不已,在天子跟前直言不讳,接连指责圣上的这位妹夫:“定远侯不顾百姓安危,只管给自己人牟利。连剿匪一事都有如此用心,那敢问定远侯在西疆,可否是真的清白,如民间赞扬的那般为国为民?”
“每年拨出去的军费令人咂舌,受伤的将士也是爹娘亲生的孩子,这些人,这些钱,是否皆为定远侯为己谋利提供了方便?”
这般猜测如雨后春笋,处处冒头,令人难以忽视。
这事惹人非议之处,不仅仅在这点上。
那位定远侯想要“关照”的宋辉将军,正是死于那次与山匪的交手中。
何其可笑?原本想为旧友谋划前程,叫他立下这桩功劳,独占奖赏,竟然害得宋辉丧命!
想叫宋辉独占好处。却致人命丧外乡。
若非定远侯叫那官员不要轻易出兵支援,宋辉将军如何会惨死在山匪手中?
定远侯府乃是京中圣宠最浓的门户,皇上信重定远侯,与定远侯之妻又有兄妹情谊。放在往日,俱是受人敬仰,连最会给人挑刺的御史台的官员也多有敬佩之心。
此事一处,朝中攻讦四起,定远侯府的那些陈年旧事也都被翻了出来。与定远侯府不对付的臣子,更不会错失如此良机,恨不得将这丑事钉在城墙上,叫天下人都知晓定远侯府的风光扫地。
若此次闹出来的是侵占田产,欺男霸女之事,都不会引起如此轩然大波。可偏偏那白纸黑字写的,就是与军务相关之事,事关将士性命。
定远侯府得人敬重,本就是因为历代定远侯皆立下军功,保卫国土。如今有旧信在前,众人不得不怀疑起定远侯的用心。
是西疆蛮夷当真难以对付,还是定远侯手段非凡,有意纵容,以此争利?
关在天牢的罪臣言之凿凿,那确是定远侯亲笔。又有几方派人验过,千真万确是定远侯府的字迹。
一时间,众说纷纭,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朝中官员为此事吵闹不休。有心人将此事添油加醋地传到百姓之间,更是惹得百姓热议。
舒沅早知道会有人对定远侯府心存恶意。可她从前从未听过那些话。
“从前谁能想到定远侯竟然是这样的人?哎,算是我看走眼,信错人了。”
“你还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哪用得着你信。不管怎么说,如今未有定论,大将军一定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