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见瑾心中难得生出这些貌似无用的情绪。
恐惧和紧张助他避开危险。烦闷促人变通。
而此时这种丝丝缕缕缠绕于心的情感,他丝毫不觉厌烦。
他低下头,光影摇晃,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你喜欢就好。”
迎雪庆仁办事回来,陡然撞见此番场面,下意识不敢打扰,轻手轻脚绕开,到了僻静无人处候着。
迎雪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吃根糖葫芦有什么稀奇的。但想归想,还是没敢随意出声。
◎试探无果。◎
隔天在进璋书院,舒沅拿出两册书,照旧温习起来。
舒沅做事有章程,倘使无人打扰,每日在课业上耗费的时间都估算得准。
裴见瑾亦不是贪玩的性子。二人在阁楼里读书,舒沅抬头就能看到他。今日她喝完半盏茶,还不见人影。
良久,裴见瑾的身影才出现在她视野中。
裴见瑾不是空手回来的,手上拿着几本书,后边还跟了一个人。
沈彻一路有说有笑,舒沅还是先听到他的声音才发觉裴见瑾回来了。
裴见瑾神色淡淡,看到舒沅才朝她笑了笑。
十一月的京城天寒地冻的,屋内燃起炭盆。舒沅肤色冷白,在暖热的屋中,雪色双颊被烘烤得微微泛粉。就是如此,手边也放了个Jing巧的袖炉。
到了这时节,舒沅出门是手炉不离身的,他们两个倒不怕冷,衣衫还是轻薄的。
舒沅不知裴见瑾是在何处遇上沈彻的,也不问他,转头看向沈彻:“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即使舒沅不问,沈彻都要讲清来龙去脉的。舒沅问了,他岂能不答。
沈彻自行落座,接了春桃递来的茶盏,润了润嗓子才道:“在家念书差点把我闷坏了。不是我自夸,这些日子的劲头,真是考中进士的书生都比得过。”
沈彻神色鲜活,这会儿说到一半,看向舒沅的脸色就带出几分委屈:“祖父夸了我两句。显然是满意的。我叫他考我几句,他又不肯。我像是那种敷衍了事,佯装用功,攒着机会气他的不肖子孙么?”
舒沅轻轻看他一眼。
也不用攒着机会气人。祖孙俩平时就没少在家吵闹。
舒沅哦了一声:“所以你是来受夫子考校的?看你这模样,应当是很‘清白’了。”
沈彻面有得色,挑了挑眉:“那是当然了。岂止清白二字可以形容了。祖父知道了,少说也是喜出望外。”
舒沅笑了笑。原来沈彻也知道他自己如今的表现是超出期望了。
沈彻细细碎碎地将他的事说完了。一通闲聊下来,满面春风。
舒沅这才看向裴见瑾,轻声问:“那你呢。是夫子一道留住了么?”
沈彻满腔喜意,这些天又着实憋坏了,终于在夫子那处得了认可,说起话来便不甚简洁,不是两三句话就交代清楚了。
裴见瑾便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舒沅偶尔也投去一眼,时不时地与他目光交汇。
其实她是想先问他的,但裴见瑾不会喜欢旁人查探他的私隐,舒沅便忍住了。
关心和照顾可以稍微越界,一个心善的缘由便可解释。而试探和过分的问询,总会有一日碰上不能触及的旧事。
裴见瑾眼眸微垂,指腹在杯壁上碰了碰,动作轻且缓地将杯盏放到桌面,抬头看她时的神情也温和得无可挑剔。
“夫子考问他,叫我也听一听。”裴见瑾温声答道。
舒沅了然。
裴见瑾入进璋书院还是由沈老尚书递了书信,夫子难免要把他们二人放在一处,琢磨如何叫裴见瑾提点沈彻。
沈彻从前来进璋书院,来去匆匆,还没到这阁楼中看过。此时便饶有兴致地看了一圈。
大长公主的东西都是顶好的。因舒沅用了这地,大长公主差人挑了些她喜欢的物件,把此处布置得恰到好处。
沈彻家中的书房就没这般讲究了。
他以前鲜有安静下来的时候,从来没在书房内用过心,稍有闲暇就扑在自个儿的兵器上头。眼下经过一番品鉴,沈彻不由赞道:“真是个清净的好地方。”
沈彻回到椅中,装模作样地沉yin道:“可惜,再放一张书桌便显得局促,这地方还是两个人待着最好。”顿了顿,颇有自知之明地叹道,“像我这般没定性的,还是一人为好。”
沈彻离开那会儿,藏书阁的仆役来请裴见瑾,说他要的书找到了。
迎雪手中无事,但一早就领了吩咐,他琢磨着如何开口,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桌椅。
落在舒沅眼里,未免有些懒散了。
迎雪那方心不在焉,也不是一时一瞬的事,舒沅余光瞥见好几次,终于还是顿住翻页的动作,抬起头仔细看向迎雪。
舒沅给过月银,使唤起人来毫不心虚,往屋中扫了一眼,开口道:“那两盆花是该换了,你若闲着,便去把这事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