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温湛带老婆小莺儿赴川蜀任河道御史,留下从良的旧友小满在京开酒馆,然而他单挑太子党,得罪的人太多,总有人知道他与蝶居的却蝉姑娘关系匪浅,还帮她赎了身。
他们奈何不了温湛,刁难一个小小的酒肆老板娘,却是易如反掌。
等温湛四年后回京时,她早就人去楼空无迹可寻了,十多年青楼卖笑,却蝉很清楚达官贵人的肮脏和手段,一看苗头不对,果断跑路。
他找不到她,还郁闷了很久,今日故人相见,简直喜出望外。
却蝉视线悄咪咪扫过温湛,眼含笑意,恭恭敬敬伏地给太后磕头行礼,随后在梁剑星的询问下将她与温湛的关系公之于众。
“他死了爹,死了娘,丁点儿大姐姐也被人害死了,只好孤零零讨饭流亡,路上捡到了无家可归的我,那年我四五岁,他六七岁……”
她从他家破人亡与她结伴乞讨,说到她被人贩子拐卖,从她恩客盈门他官运亨通在京重逢,说到他助她脱离苦海她帮他看顾心爱之人……
待她说完,小太后又补充道:“太傅的那位继夫人,不过是温家花钱买的丫鬟,温廷死时年仅十二,哪儿来的妻子,父亲御史外祖父时任吏部尚书,怎么可能娶个无父无母、穷到被家人发卖的平民女子?他身亡前一日,还托了媒婆替他到龚府提亲呢,惹得首辅雷霆震怒,参温湛私通儿媳也太好笑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面露悲悯,“你们口中诬陷的所谓‘儿媳’温计氏,已于数年前因难产,母子同去了,太傅至情至性之人,鳏居经年,未曾再娶。”
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温湛坎坷多舛的半生像一卷画纸,逐渐摊开,展于众人眼前,令他们对他的抨击谩骂,显得无比卑劣。
所谓包养ji女,是幼时一块儿要饭的挚友;所谓勾jian儿媳,是他从虎口救下的贫苦少女。
“本宫听信谗言,还去向家兄求证温湛在滇南是否与他有私,可把他给气坏了,问我他与太傅在战场冒死杀敌,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歹毒,竟以这般肮脏污秽的谣言中伤他们,军中个个都是证人,有胆量让造谣的出来对质。如何?谁言之凿凿,谁便压上性命,由叁司会同五军都督府和云南总督府彻查,温湛勾jian国舅属实,我就砍了他的脑袋,若是污蔑,上疏的自裁谢罪,很公平吧?”
“……”
没人敢搭话,大家都是道听途说,醉芳梦蝶居被锦衣卫查封,老板ji子到今日还没放出来呢,娇滴滴的太后闹起脾气,谁也不知道会怎样,万一她来真的呢?
温湛哭笑不得,跨上一步躬身打圆场:“娘娘息怒,国舅清白之身,不惧查证,无需惊动军营大动干戈。”
“那造谣生事的人就这么放过了?太傅倒是好心,只怕旁人又要污你心虚,有心诽谤,怎样都有说辞。难得你苏世独立,横而不流,有些人却风刀霜剑逼着你抱石投江呢。”
皇太后扫了一圈,恹恹地对所有人道:
“六科十叁道是代君王监察百官的眼睛耳朵,不是用来放谣言扰乱圣听的嚼舌妇人,更不是请你们吃着皇粮来蒙蔽本宫利用本宫打击异己的。尔等今日闹到左顺门,逼我一桩桩一件件与你们清算,本宫若再姑息,无颜向先帝交代,是贬是革,回去候消息吧。”
说完稍稍抬了抬纤纤玉掌,常保会意,朗声吩咐:“起驾──”
大臣们早被干焉了,老实垂首恭送,一行人抬着凤辇浩浩荡荡掉头回宫,内阁几个看看蒲团上尴尬的朝臣,摇摇头,也走了。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惨淡收场。
龚纾回到乾清宫,留下姐夫上官和梁剑星,又让蔺阁老派人去把柳宾元找回来。
“我猜他十有八九到龚府搬救兵去了,阁老回来替本宫狠狠训他一顿,我还没发话呢他倒先慌了,公务不干乱跑什么!后面那些女戏娈童的事,都罚他一个人干,户部大理寺不必派人帮他。”
吴隽颖董慧二人闻言,不禁莞尔。
她略带歉意地望向温湛,轻轻叹息。
“难为太傅了,擅自将你的私事公之于众,还请太傅海量包涵。幸得你冰心玉壶,身端意正,但凡有一点瑕疵,本宫今日都堵不住他们的嘴。”
有个巨大的瑕疵,温湛心想,也不知怎么就被你胡说八道糊弄过去了。
“微臣惶恐!娘娘错爱,湛庸碌愚憨之人,受之有愧,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娘娘切勿放在心上。”
龚纾凝视眼前低眉躬身的人两息,柔声道:“退下吧,你的故人在刑部,太傅得了空,去接她出来叙叙旧。”
小棉袄恁地贴心,温湛感激一笑,施礼退出,只留太后与上官和梁剑星叁人密谋。
有些筹谋,非温湛所善,亦非他所好,他愿意为她做,她却不愿令他沾上半滴腥臭,当初设计杀子挑拨的那种不光明的事,往后不用他再做了。
某人屁颠颠直奔刑部,用他的脸把好友捞了出来。
“小满!”
“阿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