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之余,她还有点奇怪,云步虚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应该啊,以他的性格,就算没有立刻追来,应该也会和她传音的。红蓼拿出他给的玉佩,想了想,还是主动发了传音过去。她不是那种任性胡来的人,也担心他那边出什么意外,想跟他联络了说好。可这传音玉佩就跟死物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不管红蓼如何催动灵力,云步虚那边都没反应。她不免有些担心,正想着是不是要回去看看,就见玉佩亮了一下,传音接通了。“云……”她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听见漱玉仙子的声音:“何人来讯?”红蓼愣了愣没吭声。是她的话,那就说明云步虚应该没什么事……?那边听不到回答,也猜到了传音的是谁。“可是圣主夫人?”红蓼顿了顿:“你好。”漱玉仙子的声音无波无澜,还是和最初一样:“圣主入阵了,暂无法回应夫人的传音,待事情一了,我会立刻将夫人传音的事告知圣主。”“入阵了?那是什么?”红蓼想问问清楚,但那边大概很忙,漱玉仙子匆匆道了别就切断了联络。红蓼拿着玉佩认真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看看。这个入阵一听就不简单,该不会是……他这就要彻底变成天之主了吧。束云壑还没死不是吗?真的有必要这么快吗?算是她的蝴蝶翅膀给扇动的吗?如果真是因为她,那就是自作自受了。红蓼嘱咐了啸天和狗子们几句,连夜又赶回了道圣宫,道圣宫的护山大阵对和云步虚有婚契的红蓼没有一点排斥,她轻轻松松地回来,甚至都不需要靠近圣殿,就能看到那里不寻常。通天的金光笼罩着整个圣殿,漱玉仙子是跪在殿外的,除她之外还有密密麻麻的道圣宫弟子。他们都跪得比较远,最前面只有漱玉仙子一个。红蓼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怕是成真了。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鹅毛大的雪花落下来,红蓼抬手接了一片,雪花融化在掌心,带起一片刺骨的冰凉。道圣宫, 圣殿之中,数重白纱之后,云步虚一人独坐, 周身尽是金色符箓阵光。他闭着眼,眉心银色莲华纹衬得他五官越发冰冷神化, 压迫感十足。他身上穿的还是道圣宫的蓝金道袍,可感觉却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以前他也是清冷威严生杀予夺的。但现在比起威严,他身上更重的是神族仙族特有的距离感。他甚至都没睁开眼, 就能让人恍惚感知到那双眼里该是怎样的漠然。以前他的地位就很高了, 但人们还是会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将他当做最坚固的后盾。可现在不会了。只要见过这个模样的他,都会知道凡尘人世六界之中的事情,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力。地之主始终称呼真正的天之主为无情无爱的怪物, 也并非空xue来风。在化身成为云步虚之前,天之主是真的不会对任何事产生在意,否则也不会令神仙人三界凋敝到后面那个程度。他是真的漠不关心,顺行道法自然,一切自然而生,自然而至,都有各自的命运,他从不干涉命运, 包括他自己的命运变故也接受良好。这种近乎残忍的理智淡漠, 是成为云步虚之后数万年才稍稍好一些的。在遇见红蓼之后, 他稀薄的感情才更深重了一些。那么现在呢?在成为过云步虚之后, 再重新变回全部的他, 他淡漠麻木如初吗?在原书里确实如初。浩荡天风四起, 重重白纱飘荡, 圣殿之中一直闭着眼睛的人终于睁开了眼。那一瞬间,殿外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跪拜得更深了。他们耳边听不到任何动静,只能感受到圣光在漫向他们,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额头汗津津的,期待又畏惧见到真正的天之主。
红蓼可能是这群人里面最淡定的。也不能说淡定,只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而已。她没跪下,虽然双腿发软,但她还是扶墙站稳了。她离得远,还没被圣光笼罩,或许被笼罩之后也会忍不住跪下吧。红蓼倒是和他们一样屏住了呼吸,真到了要揭晓谜底的时刻,她除了慌乱之外,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兴奋。她有预感,殿内的人,或者说是神,他就要出来了。她脑子里冒出一句夸张的感叹,你知道你即将迎来什么吗?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吗?那是一个天神的爱啊!想到这里,红蓼甚至还能笑得出来,心态不可谓不好。天际边金光越来越盛,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圣殿大门自内打开,雾霭混着金光落在门内,一袭厚重奢华轻纱白袍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步伐稳定,不疾不徐,乌发飘逸,满身神圣如道圣宫数年如一日的风雪般涤荡开来,那张本就天下无双的脸,越发冷冽睥睨,蕴出高不可攀的寒意来。很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但又不太一样,那个时候他身上还是有点人味儿的,现在完全没有了。红蓼想起他那时险些走火入魔,非要把她关起来,那座他们放肆了多日的偏殿里,就供奉着一座他的雕像,受着他的香火。在她眼里,现在的云步虚就好像是雕像复生了,甚至比雕像更加尊贵冷淡,不带一丝感情。道圣宫的弟子们鼓起勇气去看他们的圣主,只要看到的,脸上都挂着崇敬和陌生。他们也觉得陌生吗?红蓼去看最前面的漱玉仙子,她好像是唯一不觉得陌生的人。反之,这样的圣主好像才是她熟悉的。她很激动,几乎热泪盈眶,不断地说着“圣主归来了”。有她这话提醒,大家也都开始高呼“恭迎圣主归来”。他们全都收回目光,重新下拜,唯独红蓼一个人还在远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