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场上参赛的几人几马整顿后便共同迈步上前,仇红抬头一看,里头却不见裴照川的身影。
“你哥呢?”
裴隽柳反应了一会儿,顺着仇红的视线往那处看去,方才的小风波已然平息,那小国使臣因受了惊吓冷汗直冒,被领到太医署照看,除他以外,队伍里还有个裴照川不在。
“啊,方才被什么人叫走了,可能是什么要紧事吧。”
旁的话没讲清,仇红一怔,裴照川这些日子的确忙,说来好笑,这段日子,他们夜夜抵足而眠,白日里,彼此却都心照不宣回避着,生怕暴露了一点各自政事上的事情。
马球赛毕,主位上的宋允之还未发话,一旁的富阳公主先出了声,她双眼含笑,面上的薄纱袅动,“今日马球,逸趣横生,分外Jing彩。多谢太子哥哥相邀,才让我们得此机会共赏此赛。”
裴隽柳眼睛一亮,高声帮腔,仇红不禁捂了半边耳朵,“是啊是啊,多谢弃疚哥哥!”
众人齐呼:“多谢太子殿下。”
“今日球赛,的确如富阳所说,颇具情趣。”宋允之朗声,“途鸣,你作为队伍之首,带领诸位获取胜利,应当奖头赏。正如本宫赛前所说,赢者,可随意向本宫索要任何东西作为奖赏。”
“回殿下的话,臣心无旁骛,对于物外之欲,并无所求。”
途鸣开口,那张俊朗得过分的脸在众人之中格外惹眼,他的确生得极好,五官阔而Jing致,脸既窄又小,仰起头说话的时候,若将注意力放在这张脸上,只怕是很难集中注意,总会疏漏他话里说了什么。
“只是...臣确有一求。”
话音刚落,裴隽柳一惊,从位上不安分地凑到仇红身边,一伸手,竟是将仇红的五指握住了,嘴上惊呼道:“呀呀呀,坏了!他不会是要向弃疚哥哥赐婚吧!呀呀呀,真有好戏来看了!这一回没白来。”
仇红没弄懂这其中的关系,手上被抓得一愣,裴隽柳看着面小,力气却大,一时竟将她抓了个结结实实,“...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裴隽柳一拍大腿,激动道:“话本上不都这么写么!”
“哦?”主位之上,一直兴致缺缺的宋允之听闻此语,也来了些兴趣,他垂眼看向这个永国公的遗腹子。
因着身份特殊,幼年便丧父,长公主自小便多加疼爱,叫他养成一副特立独行,跋扈孤傲的脾性。宋允之一向不待见他。他这个太子当得已经够累了,途鸣这样的麻烦,他从前是能避则避,懒得对付,只要不危及他的储君之位,悉听尊便。但如今不行了。
他的皇父惯会给他找麻烦。先是千里迢迢,不打一声招呼送回来一个宋悠。送回来也便罢,从前的事,算皇帝对不起他们母子,如今要弥补,大不了也就是废皇子重获恩宠,封个远处的藩地,享一辈子虚无的荣华富贵,算不上什么威胁。
但他的好父亲却好像不止要给宋悠这些愚宠。
封王大典就在这些时日,有些风声不胫而走,内容听上去像无稽之谈,但......宋允之看向场中并肩而立的宋思宋悠二人。
他的好弟弟宋思,裕妃的好儿子...整个宫城之中最会见风使舵的一对母子,一把软骨头,趋炎附势,如今见宋悠盛宠在身,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处处谄媚献忠,知道的以为宋悠即将封王...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悠即日便要代替他,成了这后梁的皇太子。
宋允之嘴角噙着笑。
他肺中烧着一把火,不浓,烟却呛人,逼得他眼尾发红。
前些日子,吴守忠便带着皇帝口谕,亲自来东宫接人,将宋悠接出了去。
接人的阵仗不小,宋允之正在配殿理政,被这突来的声响一惹,断了思绪。
他虽知道宋悠并不能长久地呆着东宫,但却没料到他的好父亲,病过这一场,如今对父慈子孝竟是如此的渴望,多一刻都等不得,天正擦黑的时候,就要派人来接。
宋允之没说好还是不好,吴守忠弯腰亲手端上来的那一壶茶,他问也未问,就令吴守忠保持着那个姿势,狠立了半个时辰,宋允之才从公务中暂且抽身一刻,撂话道:
“去接人吧。”
只是没料到,宋悠与宋家别的子孙不同,他竟是个实心的人,受了他这段时间的恩惠,竟牢牢记在心里,临走前还到他配殿的书案前,低眉顺眼地同他道谢。
对于皇室而言,尊重一词并不真心地存在,所有的无非是权力倾轧下的被迫屈服。
可那一瞬,宋悠在他跟前同他行礼作别的时候,宋允之却感到了几分真心的意味。
他微微一滞,宋悠的脸庞在灯下显得有些不真切。
忽的一刻,他仿佛从宋悠轻声答谢的模样里,寻出了一丝他从前并未注意过的端倪。
他不太想提起那个晦气十足的名字,但宋悠真诚而坦然的样子,令他无法自控地去想到...那个人。
从前,宋允之并不晓得,仇红到底喜欢他什么。
但今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