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席离开谭江月的公寓,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方成早已起床学习。自从谭江月开始为他补习后,他就没有赖过床。以前一个嚣张任性、只会花钱的废物小少爷,第一次想为了得到别人的赞许与认可而改变自己,努力学习。
方席听保姆喜上眉梢地夸赞着方成最近的进步,也只是不冷不淡地说了句:“早就该是这样。”随后便回了自己房间,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事务。
等到中午保姆做好了饭,敲门唤他时,他才走出房门。
方成已经在餐桌旁坐着了。他一只手在手机屏上划来划去,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后送入口中。
方席皱着眉。一言不发地坐下,端起碗,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父子俩的这次午饭,依旧是在沉默中进行的。
方成吃到一半,才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他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坐在餐桌对面的男人,却一下子震住了。
方席的脖颈旁,有一个吻痕。
方成一下子站了起来,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一个,吻痕?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怒火直直窜上天灵盖,将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他的咆哮差点冲出喉咙,他想要质问方席,他所说的加班,就是出去跟个即将鸠占鹊巢的女人彻夜鬼混吗?
愤怒之余他感觉到很荒唐,又有一种终于来了的预感。
在过去的十余年间,方席从来不过问他的私事,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应酬。他小时候上幼儿园时,听老师教他们唱儿歌:“世上只有妈妈好。”于是他就跑回家问带他的保姆,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就他没有。保姆听了他这话之后有些惊慌,随后强作镇定地对他说:“小少爷的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就会回来的。”还百般叮嘱方成不要在方席面前提起这件事。
后来方成长大了,稍微懂事了一些,从亲戚们零零碎碎的谈话与方席冷淡的反应中得出了一个消息——他妈和别的男人跑路了。
他的妈妈怀胎十月将他生下后,连月子都没坐完,就离开了。
而在方成成长的这十八年间,方席身边从没有过其他女人,他不近女色到一种近乎性冷淡的地步。
方席几乎没有给过方成父爱。他就像头雄狮,冷眼看着一只幼崽闯入他的领地。方席请保姆照顾他,给他钱花,让他成为体体面面的方家少爷,能做到的事方席都做了,能满足方成的物质要求也满足了,作为一个男人,他对前妻甩给他的烂摊子仁至义尽。所以方成没法指责方席现在出去找女人的事情,正如他没法怨恨抛弃他的妈妈一样。
他只能强压着怒火,冷冰冰地扔下一句:“不吃了。”也不看方席不悦的神色,扭头就走。
回到自己房间后,方成倒在床上,啃着自己的指甲,他一烦躁就想啃指甲。方成在心里狠狠咒骂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狐狸Jing,贱货,只会勾引男人的婊子仇恨与愤怒让他用最恶毒的话语去羞辱那个女人。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他心想。
他打开床头柜,找到一张照片。
是他从自己外公那里拿到的。他的外公因为自己女儿做出的事情,而对方席和方成有着深深的愧疚。方席不需要这种愧疚,但他可以利用这种愧疚,来达成他商业上的企望。于是在他小的时候,方成常常被送到他外公家,作为一个活生生的棋子,来唤醒他外公的内疚。
他外公待他很好,非常宠爱他,在外公家里,方成感受到了令人眷恋的、温暖的亲情。有时他的外公会将他抱在膝盖上坐着,然后和他一起翻看相册。
外公常常会指着一张照片说道:“小成,看,这是你的妈妈。”
照片上的人无疑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身着缎面长裙,冷淡而优雅,倚坐在庭院里的藤椅中,下巴微抬,鼻梁高挺,疏离地看向镜头,满是一身矜贵的气息。
而下一张照片,是她弹钢琴的模样。她微微垂眼看着琴键,纤长的手指敲按着琴键,长发从她脸颊旁垂下,遮挡了盛气凌人的神情,竟有了几分温婉典雅的气质。
方成当时在心里想,我的妈妈,我从有记忆时就已经离开我的妈妈,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直到晚上睡觉之前,他都在脑海内反复臆想着自己的母亲会是个怎么样子的人。会是温柔的吗?还是开朗的?会为他讲睡前故事吗?为什么妈妈还不回来?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到底有多远呢?
而方席从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他的妻子,方成的母亲。
在方成的成长过程中,母亲已经缺席,父亲也只是个若有若无的角色。方席总是对他冷冷的,一开始方成还试图去亲近他的爸爸,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冷淡态度浇灭了方成心中渴望的火焰。
方成懂得这点后,便不再亲近他的父亲了。
他有时会拿出他母亲的照片看。他没有恨过自己的母亲,他对自己的母亲有种出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