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旬,南江水位因昼夜不停的大雨一路高升,早早超了朝廷所规的预警线,却因官员忽视,消息迟迟未达京。
六月初十,南江堤防溃决,南方各地因未及时增援而损失惨重,上演了出百姓哀嚎快于水位过线消息进城这样的笑话。
由官员失职而起的洪灾使得新帝在朝堂之上勃然大怒,籍此革职问罪了一众南方系的官员后,又派遣了身边红人陆琤南下监察救灾。
请芷得知此事时正在院里绣着纹样,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子,中午总喜欢出院子晒晒北方和煦的太阳。
陆叶氏指派了一名叫秋月的小丫头给她送上吃食,秋月年纪尚小,总会和她聊上几句闲话,清芷由此得知了不少不知真假的陆府秘辛。
那日陆府外头吵吵闹闹的,清芷手上不停,问秋月可是发生是什么热闹事。
秋月道是不甚清楚,只知侯爷要下江南去。
清芷听到后愣了愣神,直到手上传来阵阵痛感,才发觉针刺破了指尖,刺得深了,抽出时,血便顺着指腹微微的弧度滑落至白绢上,清芷将那沾血的纹样用剪子慌忙铰了去。
她仍未收到丈夫的来信,想着应是在了路上,便不再着急,而今水患起了三四日了,仍未见叶诚的踪影,恐是凶多吉少。
后与丈夫夜聊,再忆起这天时,清芷也述不大清自己是如何打发走秋月了,念及叶诚的了无音讯让她一下子失了主心骨,只觉浑身冰冷。
陆叶氏也比平日里晚了一个时辰回院里,第一趟是去整理丈夫的行囊,步履匆匆,第二回放慢了脚步回院中歇息,才瞥见坐在藤椅上的清芷失了神。
陆叶氏连唤了她好几声,清芷才归了意识,姑媳俩因叶诚的事掩头痛哭了一场。
发泄了情绪过后的清芷堪堪收住心绪,料想有那梦的预兆,丈夫也不至沦落至残疾了右手。
话说叶诚于三月十四调了日假送走了妻子后,便进城找了伢人委托田地出售一事,直到约定好各项事宜,才颇为放心的向其交了二两银子的定金。
关于这几十余亩田地的去处,叶诚与清芷也商议几晚,他俩在江南均无近亲,向邻里、租户询问后也未寻到卖家,只得求个伢人代为售卖。
伢人七八日后便找上了他,说是联系好了财主,二人约定等叶诚务劳结束后再作细谈。三月末,官府所组织的筑坝劳务结了工,叶诚如所约领着一管事模样的人看祖上所置的田产。
那管事观田中收成不错,爽利地与叶诚成交了。
等四月初双方去官府交换地契时,却兀的有户人家上告叶诚侵犯他家田产。
那家是叶诚不来往许久了的亲戚,叶诚询问了族中老人才知是曾祖一辈的事物遗留至今,无非是租住久了便将此地认作了自家,原本一张地契就能解释得清的事,却因人家在官府里当差而纠缠了许久。
四月初五,叶诚收到了有柳府家亲所带至的清芷来信,得知自己马上要当爹后高兴得忘乎其形,又找邻里借了纸笔给清芷写家信,还逗弄了一番那读书的小儿说要得了女儿得配给他作童养媳,引得人家面红耳热。
与妻儿团聚之心切切,叶诚想拿钱息事,那家却实属无赖地要起了那十几亩地的地权,涉及祖产,叶诚只得与那家人打起了官司,一拖就拖到了五月末。
接着便是没日没夜的雨,叶诚知水路是走不成了,陆路也会因雨而变得泥泞难行,现下无人同行,若是途中遇水涝,孤家寡人更是麻烦。
叶诚又仔细回忆了一道妻子所述之梦,开始筹备起了救灾事宜,并计划在水消退后走陆路上京,那时疫病未至,举家迁移的人并不多,是最保险的时候。
叶诚并不清楚大水临城的具体时日,便日日观南江水位,唯恐变故横生。大难当前,他一凡人无能阻天意发生,只得提醒熟人两句防备水患,心下自是无限悲凉。
六月初九,叶诚如往常撑着伞往江边走去,水已有隐隐溢出之势。
想起妻子说在夜里遇难,叶诚提着行囊以家中漏雨为由,在邻家的厅房搭了两把长凳暂居一晚,以便晚间提醒他们从家出逃。
叶诚终是未能安心的闭上双目与周公会面,几近是水一进屋,他便唤醒了沉沉入睡的三人,又助其收拾好了家财,直奔城中。
出门时,一行四人正好瞧见正屋旁的茅房被暗流涌动的洪水冲垮,才觉劫后余生的惊险。
到城外时,天仍是黑沉沉的,看不出时日。城门未开,四人寻了个地儿避雨休整,黎明时进了城。邻居携着叶诚住进了城内的亲戚家中。
林诚换了身衣服,在交椅上小憩了一会,然而淋了一夜的雨,醒来时仍觉身子沉重,想找医馆开一方祛shi的药煎着吃,却发现街上冷清不已。一问方知是水漫上来的缘故,城门便只开了半日便重新闭上,商铺也紧随着关了门。
大门一闭,城成了池,六月十一,外头的水也冲了进来,大半个官城都浸没在了及腰的泥水之中。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