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遗临行的日子越来越近,白曜终于决定对他说,我要跟你一起走。她所犹豫的,并非做这一决定,而只是在何时告诉他。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留在台城终老就意味着从此做个凡人。而她除却法术,根本不知该如何消磨那些漫长的时光。只有跟着他,或许还会有转机。
但灵遗告诉她,江陵素为兵争之地。此番湘东王领兵出镇,正为防魏与蛮人有变,边境战事恐一触即发了。她是公主,没必要去犯这个险。
我只知道,只要我对你说,我,要你跟一起走,你会想尽一切办法带走我。你根本没打算送我回宫吧?没有做任何准备。不必再欲擒故纵了。
他却猝不及防在她颊边亲了一口,旋又移至她耳边:
白曜,我
爱你。
白曜却一头雾水,看看他意味不明的笑颜,又左右四顾,垂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嗔道:你很奇怪。
什么?他反问,似又得意得飘飘然。她捶了他一下转身离去。他却还站在原处,似料到她会回头,于是又道,今后我只属于你了。
谁稀罕。
·
果然,灵遗早就瞒着她准备好奏请公主离宫的表文,由白曜的叔父李迈出面呈递,也迅速打点好其他一切。白曜不愿再周折回宫,宫中也没什么她可以带走的东西,值得她再回去一趟。两日后,便是暮雨和朝云二人收拾了她的细软,一道随行往江陵。后半途白曜累得发烧了,好几日,一直不辨晨昏地睡着,某日终于Jing神稍好了,却发现自己已不与众女眷一道,而是和灵遗单独在另一驾小车。
她好像才明白灵遗那句只属于她的意味,他的夫人未能同行,陪他被流放的反而是白曜。以前的灵遗,因为夫人的缘故,从不在夜里陪白曜。夫人知道他的过往,也对他与白曜的事心知肚明,但他仍觉得这是应给夫人的尊敬,哪怕和夫人也是分房而居。他就是喜欢掩耳盗铃。但去江陵以后,他就不必顾忌,他们将住在一起。
这么太招摇了吧?就像做梦一样,二人坐一辆车,好像生怕别人不知他们的关系。白曜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眼前却浮现出掀帘时见到的死狐狸,四仰八叉仰在土丘上,肚子被整个剖开,露出底下猩红的rou。脏器已被啃得一点不剩,可还有几只鸟,不死心地绕在周围,这里翻翻,那里找找。也是一段梦吗?她记不清了。只有马蹄、车轱辘一颠一颠地响,好像行到了很僻的地方,像是他要带她去某处山崖殉情。她咳清了嗓子问:要去哪?
钟家老宅。灵遗答。
你不打算带我去赴任,还是要把我丢下?
他却说,湘东王军府镇襄阳,而他须继续北行至新野,此地与蛮人正有战事。朝云会作为公主的替身居襄阳军府,暮雨也在。等到局势稳定了,他会回来,将她接至江陵城中。
不是,是他避重就轻,这样的安排,这更像是灵遗将做一些凶险的事,不愿她卷入其中。他对此没有把握,甚至可能丧命。
于是白曜质问:若是一直不太平,你就打算一直将我丢在老家?我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被你再丢下一回?比起这个,灵脉的事又怎么说?你何时将白蛇还给我?
灵遗不语,她又起身向外喊道:停车,我不去老宅
他箍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回抱,车也没有因她而停下。灵遗带着怒意地反问:我若不拉着你,你是不是打算就要跳车了?这不是在台城,禁军一层层在外守着,歹人近不了身,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也不可能随时分心护你,听话,去老宅避一阵吧。
当真?到底是随行去军府凶险,还是你想篡逆?
白曜挣他不开,气急败坏地问。
不说话?那就是猜中了。你还以为从未和任何人透露一点口风,我根本无从猜起?可你不想想,我与你,相处了多少年。下棋一直输给你,如今也清楚你每回怎么走了,又何须你留下把柄。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要先杀胖子
他连忙捂住她的嘴,叮嘱她不可说。
但她仍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道:帮我恢复,我知道你有办法。你要杀什么人,我替你杀。
灵遗叹息,暂放缓了语气,又道:若是你途中被执,一样功亏一篑。你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公主,这种下流的事,怎么看都是我去做的胜算更大。
可我不想你死。我在他们眼中到底算宗室,他们不敢轻易动我。但若是你事败,就必死无疑了。
别闹了,谁都知道你是受人指使。他们是不会杀你,但等你在牢里被折磨得不人不鬼,还不是想让你指认谁就指认谁。
我宁可陷害别人,也不会指认你。
灵遗却轻笑,不是,他们会让你开不了口,所以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身为女子只会更惨。白曜,太天真了。那里不是你玩的地方。他从后环住白曜,轻枕在她肩头。
最后让我抱抱你吧,白曜。
白曜枕在他怀里,心仍旧焦躁不已,天气也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