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廊前的灯笼通明, 灯下美人身姿玲珑,挂于臂弯间的披帛被晚风吹起,似星河缠绕在她的身上, 那支他赠的双蝶金钗还插在她的发髻间,在风中微颤,展翅欲飞,又似恋恋不舍停留于云鬓上。
他眼中的寒光散去, 大步走上前去, 问道:“月娘在等何人?”
昏黄灯下的沈月溪更显柔美,笑语晏晏道:“在等着阿兄。”
裴衍洲眸中闪过暖光, 一双琉璃眼也多了些烟火气,他看向沈月溪那张还在继续开阖的红唇, 听着她悦耳的柔声细语:“阿耶也真是的, 阿兄风尘仆仆, 也不让你早些去歇息。我叫人备了汤水与吃食,送到你房里了。阿兄,可还需要什么?”
“你……”
“阿兄说什么?”
沈月溪抬眸不解地望向裴衍洲, 身穿甲胄的男子看上去极为肃杀,不苟言笑, 方才应是她听错了吧?
裴衍洲与她对了一眼, 清晰看着她的迟疑, 摩挲着手指,缓缓说道:“许久未见,月娘陪我一同走走。”
沈月溪眨了眨眼睛,好脾气地应下:“我送阿兄回去。”
沈月溪走在裴衍洲的身侧,没一会儿,高大腿长的男子便超出了她一丈之远,前方的男子似有些无奈,慢慢停下了步伐,站在原处等着她。
裴衍洲转过身,站在摇曳的灯火中等着她,明明还是一脸的冰冷,眼中却是她看不清的情绪。
沈月溪愣了愣,颇为不好意思地笑道:“阿兄,我行得慢,送到此处……”
“既然说送,便送到底。”裴衍洲不容她推托,浅色的眼眸直直地凝望着她,沈月溪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步密集地赶上前。
两人再次并肩,裴衍洲刻意地慢下了脚步,这一次终于没再错开,只是从沈南冲的书房走到裴衍洲的房间并不远,没走一会儿便到了。
沈月溪为了赶上裴衍洲的步伐,走得比平日里要快许多,裴衍洲一低头便能看到她凝在鼻尖上的几滴汗珠,像清晨的梨花沾染了露珠。
他克制着想要伸出去的手,回屋拿了一盏灯笼,不容置疑地说道:“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啊?”沈月溪只觉得不可理解,她方将他送回屋,怎么他又要反过来送自己了?那自己岂不是白送了?
然而裴衍洲却是不容她多想,已经提着灯走在了她的前方,沈月溪无奈,只得再跟着他身后,将来时的路再走一次,往自己的舒雅苑走去。
线条生硬的男子高大消瘦,手中的微火摇曳,映在他的黑甲上叫他看上去也柔和了下来,许是今日及笄,沈月溪心情舒畅,又许是这如钩新月迷蒙,沈月溪在这暖风吹拂下,不自觉地便问道:“阿兄十七还是十八了?”
裴衍洲只道:“你说多少便是多少。”
“哪有年纪是别人说了算的?”沈月溪轻声笑道,“阿兄,沈家无主母,阿耶又是个粗枝大叶的,都未注意到你快到弱冠之年,你可有看中哪家小娘子?”
话说出口,沈月溪便有些后悔,她如今还是尚未出嫁的小娘子,问出这样的话来并不合规矩,可她转念一想,自己上辈子活到二十五,又不是真正的小娘子,沈家无主母,她来询问一句也不算过分。
裴衍洲手中的灯笼一顿,借着夜色幽幽地看着沈月溪许久,看得她萌生退意,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那月娘呢?可有看中谁?”
沈月溪没有想到他会反问,她如今真心拿他当亲兄长看待,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小声问道:“阿兄,觉得姚二郎如何?”
“啪嚓”一声,裴衍洲手中的灯笼手柄断成了两截,那灯笼一下子落在地上便灭了。
“阿兄?”沈月溪有些紧张地唤道,黑夜朦胧,她只影影绰绰地看到裴衍洲的身形,却辨不明他脸上的神情。
“舒雅苑到了。”裴衍洲只落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玄甲漆黑,很快便融入这一片茫茫夜色之中。
沈月溪面上茫然,思考了许久,才觉得自己是唐突了,身为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娘子怎能直接过问兄长的婚事,过阵子她叫沈南冲为裴衍洲打听打听……
裴衍洲回来后三日,紧跟之后的凯旋大军便也回到了汾东。沈南冲自当要论功行赏,只是裴衍洲已经做了副都尉,再上去总不能越过自己这个都尉,瞧着出征时的五万人回来变成了十万,沈南冲愈发觉得裴衍洲不会留在汾东——
不过裴衍洲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如今还有待观望,他需得妥善安排了裴衍洲才是。
裴衍洲却是主动提出:“西军营藏有二心,于义父不利,不若以东西军营皆要扩军为由,将我连同降来的人马一同放在西军营。”
沈南冲略微皱了一下眉头,道:“西军营的张素与张丛行是同乡,暗地里还有些来往,和我面和心不和,你若是去了,他必会给你软钉子碰。”
裴衍洲道:“我正想会一会他,上次我带着东军营的人剿了黎阳的匪,西军营却以黎阳是他们的地界为由,收了黎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