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作为孤儿被捡到的记忆,又或者是这些年断断续续看见的属于「谢如衣」的记忆里,似乎都没有相关内容。
所以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误会,还是有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内容?
“唔。”
头忽然裂开一样的疼,谢霖整个人一晃,手肘重重地撑在桌面上。
手中杯盏滑落,「咣」的一声,剩下一点冰凉的水洒在了身上。
云念尘倏地上前,单手扣住他肩膀,未曾开口,一道灵力已经打入谢霖体内:“谢——”
熟悉的名字将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止住,他停顿片刻,改口道:“谢霖?谢霖?”
没有回应。
谢霖的气息很混乱,但云念尘遭心魔反噬多时,并不敢帮他运气,只能堪堪以灵力定住对方气海,再多的就不能够了,思来想去,竟也只剩下唤他名字这一件事可做。
大抵世上最绝望的事就是眼看那人深陷困境,自己却束手无策。
谢霖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就像当年他也没能阻止谢如衣消失一样。
·
“这糟老头,飞升前也不把话讲清楚,现在我要怎么办啊?”
“啊啊啊这玩意儿也没个资料让我查……”
“那就……要不然……”
“希望能有用吧。”
……
眼前忽然闪现过许多画面。
约莫三百年前,瑶光君谢如衣感觉到自己似乎摸到了那道「门」,那颗向来佛系的心,久违地生出一丝焦躁。
当然,他自知本性顽劣,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好,当初他师父飞升,仙门要选新掌门时,谢如衣果断将这个几乎板上钉钉落在他头上、却实在繁琐到不行的差事强行推了出去,所以这时候,他并不是为了天星仙门在发愁。
他愁他那个脾性更顽劣的师弟自此再没人管,也愁飞升。
不是怕飞升不了,是怕太顺利。
逍遥子飞升前几天,曾突然将他叫到塌前,语重心长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如衣,你啊……你是我最聪明的徒弟。”
他同逍遥子向来是一对热衷互怼的冤家师徒,所以听到这话,谢如衣第一个念头是他师父今天吃错药了,第二个反应是「临别赠言、良心发现」。
于是斟酌再三,犹犹豫豫地回了句:“师父,您安心飞升,我会记得想念你的……哦,师弟也会照顾好的,至少在我飞升之前。”
那时候他已经是归一境大圆满的修为,离飞升就差临门一脚,这话实在实在得很。
没想到逍遥子既没反驳,也没夸赞,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了谢如衣许久,而后问了他一个他事后想了很久的问题。
“你觉得,飞升是什么?”
刚开始谢如衣没听太懂,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似有所感,好像渐渐明白了师父当初的意思。
飞升是什么?
是永渡极乐,进入仙界?
若不是,那和死去有什么分别?
总归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谢如衣隐约觉得,飞升和死去应当是不完全相同的。
但他一时没想明白,而且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逐渐意识到,他并不想同这世间告别。
以前逍遥子总说他堪不破,谢如衣不以为意,那段时间,他不得不承认师父是明智的。
他对尘世有太多留恋,以至于飞升这件事不仅失去了吸引力,甚至变得有些……叫人恐惧起来。
可修士该如何逃过飞升呢?
修炼到他这个程度,吐纳天地灵气已成为一种本能,甚至想慢都慢不下来——本来就够摸鱼的了,不能更慢了——为此,谢如衣甚至修改了自己的功法,不惜以内伤为代价,拖慢了身体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
多挤出来的时间,他翻遍了天星仙门的藏书阁,就为了找到一个可能的答案。
“若我们修炼,是为了在天道面前,提交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那么在这条路的尽头处,天道会给我们怎样的回应?”
“又如果……我是魔修呢?”
谢如衣这才想起,千百年来,似乎从未听说过有哪位魔修飞升。
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
他隐约觉得,这个问题会告诉他有关飞升的答案。
于是三月之后,谢如衣下了一趟山。
·
谢霖睁开眼的时候,衣衫上的水痕甚至没有干透。
耳边是云念尘难得焦躁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过去,奇异的光辉在眼膜上一闪即逝。
云念尘先是一愣,随后皱了下眉,声音沉下来,仿佛刚刚的焦躁都是幻觉:“谢霖?你怎么了?”
“突然……有点头痛。”
谢霖笑了一下,这一笑,让他身上那种特殊的感觉消退了不少。云念尘不觉有异,正待再问,忽然听见谢霖又问:“我想到怎么凑灵石了,什么时候能去拍金石兽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