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不打你么?”
孙曦蹙着小眉毛,一脸凝重之色。他娘不打他,可他爹却不苟言笑,瞪一眼就让人心里发毛。
他这模样,小山狸看一眼就明白,叉腰望了自己的小白鞋一眼,视死如归道:“算了,就一顿打,明天我又是一条好汉。”
小山狸自从翅膀硬了,每爱为非作歹。
去珍禽馆里,趁着人不注意就拔小孔雀的毛,被大孔雀追着撵;又给成国公的鼻烟壶里放过刺毛虫,老头半夜里刺挠起来,一宿没睡着;上月才给太傅大人的巨著喂了壶墨水,前日又拆了荷池边小鸊鸭的窝,而后揪了御花园中所有的墨玉蟹爪菊去给鸊鸭赔罪……
诸如此类,历数不清。
如今小山狸在宫里是个鬼见愁一般的存在,刘镇因觉得她与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他幼年颇挨了许多打,这时根本舍不得下狠手教训女儿。
可臧宓觉得小孩子若不好好教导,长大了性子养歪,不知要闯下怎样的弥天大祸来,因此只能既做慈母,又做严父,对她管教颇为严格。
只是她虽豪言壮语,想想竹笋条子的滋味,心中还是有些畏惧。
“我阿娘未必记得我今日穿的什么鞋。”小山狸蹲在坑边略一思索,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刘镇过去之时,正见她坐在坑边,故意将一双鞋子全部浸在石灰水里。
“若我娘问起来,就说这是你们在外头买的新鞋,记住了没?”
一排小豆丁望着她背后悄声靠近的刘镇,吓得轰一声,顿时跑得个干干净净。
小山狸正自诧异,衣领却被人拎起来,屁股上挨了重重一巴掌。
“兔崽子真是无法无天,若被石灰伤了眼睛可怎么办!你娘生你那般不易,朕膝下可只有你一根独苗呢……”
因着她实在顽劣,当日下午,小山狸经受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的酷刑。
过了几日,就在小山狸又要故态复萌,变成一个好汉之时,刘镇重金搜罗了几十位名师进宫教导小山狸,从此小家伙和名师们都过上了斗智斗勇、水深火热的好日子。
刘镇原取吉祥安泰之意,为小山狸择名为祯。只是这个名字被臧宓以避父讳为由,断然就否了。夫妻两个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名字,可竟全然不如意。山狸这名字旁人自然不敢喊,长到三四岁,仍只有个小字,唤作宝明。
如今正式进学,自然需得有个大名。太傅谢慎为小山狸取名为宪。
博闻多能为宪,喜乐欣欣为宪,敏而好学为宪。臧宓原觉得宪字若做名字,多用于男子,毫无女儿家的柔和温婉之气。只是刘镇一听,心中大喜,当即就拍板定下了这个名字。左右这大名臧宓也不会喊,钦天监算过八字相合,最后也勉强接受了刘宪这个名字。
刘镇所不知的是,谢慎初见小山狸,见她戴着一顶形制别致的虎头帽,认出帽上的虎纹乃是龙子狴bi犴an,心中不由会心一笑。这帽子是臧宓亲手所做,因觉得这小虎威风凛凛,又极可爱,恰似小山狸的模样,因此绣在她帽子上。
其实传说中因狴犴急公好义,能明辨是非,秉公执断,常设于官衙大堂之侧和刑狱大门之上,因其凛然肃穆正气,有辟邪镇恶之意。
而民间每称狴犴兽为宪章,谢慎取宪字为小山狸的名字,也希望她将来能如这龙子一般,扬清激浊,凛然镇恶。
只是小山狸此时却全然无法领受谢太傅这番拳拳盛意。她正是活泼顽劣,人嫌狗憎的年纪,却骤然被束缚于繁重的课业之中。才被拘在课室中两日,才学会如何校正音准,隔日便绞断了林博士古琴上五根名贵的琴弦,又对谢太傅施了刺毛虫大法。
望着一贯清贵整肃的谢太傅忍不住将手伸进袖子里挠痒,小山狸乐不可支,以为这下子什么博士太傅都该知难而退,往后也不必再被屈在斗室之中,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
可小山狸不知道的是,刘镇这日早陪着臧宓往行宫去小住,因嫌她每日夜里总要睡在臧宓身边,所以特意未曾带她,反而将她全权托付到谢太傅手上。
谢慎与宣城公同出一族,京中曾称二谢,俱因才高八斗、姿仪出众而受万众追捧。只不过谢慎人如其名,并不因稍有才望便恃才傲物,藐视众生。
刘镇敬服他博闻多识,谙熟朝仪,有过目不忘之能,在朝事上应对如流,见解独到,却仍恭俭惟德,因此对他十分赞赏。如今朝中世族与寒门势力旗鼓相当,且各自鄙弃,互相都看不上眼,上下朝时如泾渭分明,除却公事,极少有交道。
谢慎却是个例外,非但自视甚高的世族格外高看他一眼,就连寒门之人也敬其为人,对其颇有赞誉。将小山狸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刘镇自觉并没什么不放心的。
可得知这个噩耗,小山狸却是哇一声大哭出来。她才对人施了刺毛虫大法,想必谢慎心里对她恨之入骨,此时落到他手里,只怕要变本加厉报复回来。
爹不疼,娘不爱,小山狸对着顾嬷嬷端上来的各色糕点全无兴致,因怕谢慎逮着机会报复,趁着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