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周森酒后之言,她却奉为圭臬,反复谈起。
姜令窈问:“你可知那位李夫人的丈夫是谁?”
周薏想了老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不知,周森也不认识,他哪里管那么多。”
话问道这里,似乎就已经问完了,但姜令窈思索片刻,还是道:“周薏,你可知你母亲的娘家在何处?”
周薏有一瞬间是茫然的,在她十几年的人生里,一直只生活在蕉叶巷的周宅中,她有父亲、姐姐,有一个早年过世的母亲,也有很多热心肠的邻居。
但她却从未去探寻过母亲的娘家在何处。
她没有问过,关心过,也从未听周森说过,荣雅之于她,只是个活在想象里的温柔人影,她的喜怒哀乐,周薏从不关心。
姜令窈等了两吸,没有等到周薏的答案,便知她应该是不知荣雅的出身了。
姜令窈叹了口气,道:“周薏,你可放开我了?若你再继续挟持我,我怕锦衣卫的大人会暴起伤人。”
“你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命吧。”
周薏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她眼眸中重复狠厉:“你真的会信守承诺?”
姜令窈道:“是。”
周薏犹豫片刻,这才松开了手,一把把姜令窈往前推去。
下一刻,姜令窈只觉得一双结实有力的手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把她直直带进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她的脸狠狠撞在了对方的身上,脸颊处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嘶。”姜令窈下意识痛呼出声。
但钳制在她胳膊上的手却并无松开之意,姜令窈只能听到他胸膛里噗通有力的心跳声,以及身后周薏的惊怒声。
“你骗我,你们竟然敢骗我。”
是裴遇和沈素凝一跃而上,直接把周薏反钳双手死死压在了地面上。
周薏一边挣扎一边叫嚷,脸颊在粗粝的地面上划出一道道血痕,狰狞如同地狱来的恶鬼。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你们都该死。”
她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后厢内,却徒劳无功,只能任由比她更有力的官差牢牢钳制,再也不能欺凌弱小。
而另一边,姜令窈还被段南轲压在怀中。
姜令窈竟并未觉得如何被冒犯,但她还是挣扎一二,道:“段大人,你……”
段南轲满身都是怒气,此刻终于压抑不住,他死死捏着姜令窈的手,拉着她直出后厢,一路往停灵房行去。
他大步流星向前走,姜令窈只得小跑跟在身后,两个人两道身影,一红一青,交织成一条明丽的银河,在这斑驳破旧的县衙后院回廊中穿行。
段南轲寻了一个全无外人的厢房,推门而入,然后便把姜令窈拽进了厢房内。
待房门被大力关上,姜令窈才终于喘匀过气,道:“段大人,你怎么如此无……”
“姜令窈。”
段南轲冰冷的声音响起,他努力压着怒气,眸子幽深黑暗,里面藏着一整个深夜。
“姜令窈,你真是不怕死。”
姜令窈猝不及防被她点破身份,一时之间有些惊愕,但随即却反应过来,仰头看向段南轲。
她面容上有着笃定和淡然,从不肯服输:“段南轲,你僭越了。”
“我僭越了?”段南轲一字一顿道,“你不顾安危,放任凶徒威胁置之不理,且不让锦衣卫行动,你说我僭越了?”
“若不是你被挟持,不说我,估计沈衙差都能一把制服她。”
段南轲的声音很低,姜令窈能听出他声音中的怒火,她很是有些不解,也不苟同他的想法。
“然后呢?”姜令窈睁大眼眸,定定看向段南轲。
“然后周薏就会咬死不再开口,十四年前死者的身份就会随着她的死被淹没在旧日里,死者的亲属或许永远都不知她身在何处,穷极一生寻找她的踪迹。”
“段大人,我应该这样行事吗?”
段南轲:“你!”
段南轲心中的怒气终于压不住,他紧紧皱着眉头,低声喝道:“作为官差,我们应该以自身安危为先,先保安危,再行查案,否则自身都难保,又如何为死者伸冤?”
“姜令窈,我看你是行事有差。”
姜令窈被段南轲激起了怒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段南轲收起嬉皮笑脸,如此严肃认真训斥她,令她骨子里的不驯被全部激发而出。
“段南轲,我是顺天府的推官,上官是姚沅姚大人,要训斥与我,也要姚大人亲自出面,而你,管好你的锦衣卫,莫要来顺天府指手画脚。”
“你以为我愿意多管闲事?”段南轲只觉得怒气上头,他一时间有些不管不顾,只顾着把心里话尽数宣泄而出,“若非你是我娘子,你看我管不管你。”
话语刚落,厢房内霎时便安静下来。
在一片宁静之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重,一个轻,交织在一起,好似一道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