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异再没有回来过,客厅的单人床和杂物都被扔出去了,苗靖一整年没有见过陈异,几乎想不起来他的模样,也很少想起来,她自己也在慢慢长大,个子拔高,穿小背心,亭亭玉立,文静纤弱,成了班上不少男生的暗恋对象。
有些事情的发生总是很玄妙,像有求必应,也像一根看不见的蛛丝牵着往前走,不知什么时候迎面撞上透明的网,而后命运猛然一扑,甩向未知的际遇。
苗靖在上英语课的时候被班主任喊出去,家里打电话找她,说是家人出了事,苗靖心头咯噔了一下,接过电话,是魏明珍的声音,哭腔里带着一丝轻快,说陈礼彬在重症监护室,让她到医院来看看。
火速赶到医院,苗靖看见魏明珍全身完好无损,神情憔悴,满面泪痕,带着细微皱纹的眼睛却十分炙亮,隐隐压抑着什么,再看陈礼彬躺在病床上,用着呼吸机,身上插着管子。
是走路摔了一跤,从楼梯上摔下来,就是那么诡异的巧合,也有人说不凑巧的倒霉,陈礼彬一直很倒霉——晚上魏明珍在外头还没回来,家里的半瓶酒喝完了,陈礼彬随便穿了双鞋子出门,从超市把酒瓶拎回来,上楼梯的时候没仔细看脚下,不慎后仰往下滚,磕到后脑勺,昏迷中被邻居送到医院——脊髓损伤,呼吸衰竭伴随脑出血,直接进了ICU。
陈家没什么走得近的亲戚,陈礼彬有个弟弟在外地,但一直疏于联系,眼下只有魏明珍、老邻居、单位同事领导、几个远亲能关心一下病情。
当然还有陈异。
陈异走进医院,从长长的走廊那端走过来,苗靖坐在ICU门口,感觉他似乎更高了点,把身后的光线全部遮住,寸头稍长,染成了烟灰色,黑色T恤外套着印花衬衫,脖子上叮铃当啷挂着银色项链,完全青春嘻哈的风格,嘴里嚼着口香糖,眼睛也许是熬夜的原因,眯得烦躁狭长,浓重烟草味随着步伐扑来。
苗靖不认识,他好像……完全换了个人。
看见她直愣愣盯着,陈异微微弓身,低头打量眼前人,幽戾冷漠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苗靖扭开脸,目光看着ICU的大门。
他懒懒发问:“怎么了?”
魏明珍泪水涟涟迎上来,跟陈异解释那天的情景,又让他进去看看陈礼彬,这是第三天了,人还没醒。
陈异进去一看,高大斯文的男人面色死白,眼眶内陷,躺在床上任人摆布,他面无表情站了几分钟,回来往座椅上重重一靠,沉着脸、嚼着口香糖没说话。
这是他父亲——魏明珍和苗靖、其他人关系都要往后靠,ICU门外每天都要人守着,理所当然要陈异来守着,至于后续治疗怎么办,人能不能醒过来,ICU费用三千一天,也是陈异要考虑的问题。
魏明珍哭哭啼啼说起这些话,陈异深幽目光在她脸上一转,冷嗤一声:“你这时候倒是看得起我。”
他未成年,今年才十六岁。
“都是一家人,咱们一起想办法度过难关。”魏明珍把苗靖往前推了把,“他是一家之主,烧香拜佛、想办法也要让他醒过来。”
ICU是陈异守着,苗靖后两天就是期末考试,考完试后也会过来陪着,两人坐在长椅的一左一右,陈异从兜里摸出个新款手机,低头玩游戏,苗靖捧着本英语单词本,两人泾渭分明,各不干涉。
魏明珍跑医保,跟单位请假,各处办事,也拿着陈礼彬的银行卡和身份证去银行取钱缴费。
陈礼彬在ICU住了七天,一直无康复迹象,家属签了放弃治疗书,魏明珍和陈异都签了字,转入了普通病房。
大家都好像松了一口气。
第9章 这天晚上苗靖没有回家
涂莉对苗靖印象不错,也对她表示亲近——兄妹俩别说关系好坏,苗靖能住在陈异家里,说明陈异对她多少有点不一样。
她跟陈异最火热那阵,也想搬过来跟陈异同居,陈异脱口拒绝,嫌女人麻烦事多,眼里不清净,她娇嗔捏他胳膊,说他是不是睡完就算,陈异说是,反手把她一拽一拧,健硕手臂捆着她的腰,粗暴扔在床上,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爱他那股懒洋洋又鲁莽无赖的凶狠劲。
后来涂莉也不愿意过来,周边住的都是老邻居,看见两人进出,当面指点议论,口无遮挡,难听话直接冲进涂莉耳里,涂莉听完火冒三丈,让陈异去管管,陈异丝毫不以为意,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就说,他无所谓。
现在苗靖回来了,这么有出息的一个妹妹,看着就是个清高正经的性格,涂莉想要是能把苗靖争取到自己阵营,以后的事情就好说了。
不过苗靖虽然不难相处,但冷清性格摆在那里,不爱玩爱闹,涂莉约她逛街聚会去美容院,或者吃饭聚餐健身,苗靖基本拒绝,说不好意思,她有点忙——刚入职,有很多培训和技术资料要看,工作也要慢慢接手,最近和同事领导的相处也多,不过苗靖真的也能帮忙,涂莉上班的健身房要开一个舞蹈室,苗靖帮涂莉做了份个人宣传简历,她一个工科生,也能剪辑视频和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