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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蓝在月下划出半道弧,便如带线的纸鸢被扯回一般,辛越腰间突然收紧,裙裾飘飞回旋,后背撞上一个胸膛,药香、酒气充斥鼻尖。
二人前后跌坐在崖边。
她的耳后传来冰冷低语,“殉情啊?可惜了,这辈子你只能与我同葬。”
腹间细细地刺痛,辛越漠然扒下他的手,身体感觉疲累,崖边的风像鞭子似的,一抽一抽鞭打着她丝毫没有反应的身体。
浓云滚滚,饕餮张开巨口,浓黑吞噬玄色,顾衍消失了,就像一滴黑水消失在一汪黑水中。
它吞噬了她的心上人,骨中血,吞噬了……她腹中孩子的爹爹。
陆于渊一直从身后箍着她的身体,防止她再次跳崖。
辛越却仿佛沉了下来。
陆于渊将她旋过身来,手往上移,握上她的脖颈,慢慢收紧。
辛越仍是无知无觉。
陆于渊侧头,压近她的脸,勾着浅笑,他的目光在她白皙的脸庞上一寸寸描摹,一个月不见,她的额上新长出存许的软发,她的额顶,是常常生些小细发的,旁的女子恨不能用发油篦得油光滑亮,她却偏偏任它飘飞斜落。
未施粉黛,脸颊饱满玉润,眼底些许血丝,昨夜该是吓着她了。
他心底忽然有一种隐秘的,伴着悔痛的满足,这个时刻的得到,和从前她伴在身边是不一样的,彼时晓得她心里总有一个人,总有一处地方他进不去,但如今,那个人已经魂飞魄散,凡是死人,都不足为惧。
她恨他,厌他,怨他,有什么关系,他们就此纠缠一生,也是一种活法。
陆于渊一手环住她后脑,迫她抬头,与他对视,气息在空中缭缭交缠:“我必是要把他从你心口剜掉的,痛不痛?痛会好的,我陪着你。”
辛越从头到脚都麻木到几乎没有知觉,但是细细的手指头,却在轻轻颤抖。
原来,人痛到极致是这样的,情感全然模糊起来,只剩下身体的本能无法控制。
她轻轻地、坚决地说:“我不想要你。”
陆于渊擒她下颌,嘴唇覆下去,辛越偏头别开,薄唇落在她脸颊:“辛越,我没有给你选择,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他用了力,把她的双手束在身后,一手扣在她后颈,让她动弹不得,她越是没有反应,他越是想激她,哪怕是愤怒呢,也比此刻更有生气些。
“长夜漫漫,总有一两刻,你的情绪会被我牵动,你会害羞,懊恼,会恨,可你的身体,会很快爱上我。纠缠吧,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眼看他的脸渐渐放大,细长的凤眸定在她眼里,辛越平静地、缓缓地开口:“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他。”
陆于渊的唇停在咫尺之处。
他看着辛越的眼睛,辛越眼神濛濛,瞳孔中倒映出来他的模样,可她的眼里,其实没有他。
他听到辛越的低喃。
“顾衍不喜欢衣服上有图案,甚个麒麟瑞兽祥云纹,统统不要,干干净净的才最好。但我绣的不拘是歪竹、丑松,他都很喜欢。我刚做好一套里衣,就放在柜子最显眼的地方,他今夜回去,一眼就能看到,他不晓得我已经长进了,这回没再把手指头刺成蜂窝。”
“前两日,他给我绾发,不小心扯了我一根头发丝,立时从自己头上也扯了一根,绑在一处,他说那是结发成夫妻。”
“我最早以为,他看上我,不过是他少见多怪,我觉得他烦,盼着他什么时候遇到一个国色天香就把我忘了,可他能这样一如始终地只看我一人,却是我当初少见多怪了。”
“你们都当他是大齐的城墙、朝堂的定心针、军中的不败将神,但他,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丈夫啊。”
“你不晓得,其实他很常害怕,他怕他刀剑之下,亡魂太多,终有一日会报到我身上,从未有过信仰的人,却一直在建庙,跪天跪君的膝盖,为我跪在佛前祈福。”
“我很想他……我现在就很想他……”说到这里,泪眼朦胧。
陆于渊阖目,渐渐松开手。
辛越的嘴唇有些失色,还有一道浅浅下凹的白色牙印,他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唇齿分开,指腹在上面划过,舍不得放下来。
他该用力,撕她入腹,揉她入骨,可是他的指腹怎么轻得像根羽毛。
他该威胁、禁锢她,在伤害她和爱她之间找到一个变态的平衡。
可是,他怎么满脑子都只想对她说些好听的话,哄她,爱她,处处都顺着她,看她神采奕奕,看她生机勃勃。
他想要说,辛越,你不要怕,这三个季节,当作一场梦,醒过来,我永远都陪你啊。
可是方才那一跃,好似抽干了她全部的生气,她涣散得像一枚深秋枯败的落叶,在秋雨霖霖下,冰冷荒芜。
为什么啊?
为什么分明得到了你,却还是这样痛。
往常他自痛自己的,他适应了很久,已能忍住,但此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