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怕就抓紧一点,莫要这样敷衍你夫君。”
辛越干脆两只手都抓着他一只手掌,抓到身前紧紧攥着:“够不够紧?”
顾衍笑笑。
晚云遥映,两个人的低语在幽暗竹林中回响。
约一盏茶的时间,他们走出了竹林,果不其然踏上了一条细沙石路。
周旁没有密叶遮天的竹林,月华温柔地倾泻下来,给灰白沙石路渡一层清冷光晕,两人的视线也开阔明亮许多。
“走哪条路?”
辛越讶然指了指自己:“问我?”
“嗯,那日你走的哪条路?”
究竟是什么让顾衍生起这样的勇气,在明知是复杂阵法的前提下,让一个一入园子便迷路的人指路。
这种事情要是辛扬问起来,辛越多半要跟他打一架,但这话出自顾衍口里,尽管听起来再是不合理,辛越相信,总是有他隐僻的道理在。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想出什么名堂来,道:“我不记得了。那日走了一会便开始下雨,我先是胡乱走,后来遇着岔路,懒得选,一律走左边。”
“嗯,那便走左边。”
窸窸窣窣的踏沙声响在静谧的夜里,辛越想起那侍女说的话,急忙拽一下他的袖摆:“有个侍女的,她说改了阵,引我进去。”
顾衍勾起一个无声冷笑:“无妨,来。”
辛越忙跟上,二人在怪藤丑树、碧涧巨石中穿行,她喃喃道:“那日天灰沉沉,就已经够可怕,如今夜里看着,更是骇人。”
“知道我们走了多久吗?”
辛越估摸着两刻钟罢。
可顾衍却道:“一个时辰了。”
“什么!?”辛越停下脚步,直直地往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来,“歇一歇。”
捶着腿嘀咕道:“怪不得那日我走了一会便累,竟不知不觉过了那么久,我还当身手不再,体力也不如从前,好生自卑了一会。”
顾衍蹲下来握着她的小腿揉按。
“轻点轻点,有点酸。”辛越龇着牙。
顾衍放轻力道,换一只脚,放到自己膝头,神情平静且十分温柔。
辛越被他的周到感动,道:“回去我也给你按一按……啊!!”
“干什么!!”
小腿还被捏着,惊叫声起,一道劲烈拳风迎面而来,险险擦过辛越的耳边,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响,似乎是人倒地的声音。
“下回出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啊……”辛越欲哭无泪,转身去看。
顾衍捻掉手里捏过石子的灰尘,看一眼那人额心的血洞,起身蒙上她的眼:“别看,不好看。”
温暖大掌覆上来前,辛越的余光瞥到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大片血泽无声漫开,她立刻识相地改口道:“算了,下回出手前不打招呼也行,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一句话把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刺客和陆于渊分开,这种自然而然的信任让顾衍颇不是滋味:“想借陆于渊杀我的人很多,想杀你的人……”
他的语气低寒,笼一层杀意,辛越却在深思:“我这般低调,想来除了西越那些疯子皇室,也没得罪过谁罢,现在西越也倒了,就更没谁了。京里那些,也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打过几回架罢了……”
“……你真是太看低你自己了,”顾衍拉起她,“上来,我背你。”
辛越拒绝了:“你留点体力,一会万一再来十个八个。”
“莫要太看不起你夫君,”顾衍微屈膝,拍了一下肩头,不容置疑,“上来。”
“不……”辛越立在原地,抬手指了一下前方,哆哆嗦嗦道,“十个八个来了。”
冷静如顾衍,此刻都快被她气死:“上来,自己人,不怕。”
辛越啊了一声,脸颊绯红,这才趴上去,在他肩头一看,果然是长亭等人:“他们怎么在前头?”
“方才进竹林时,我……我玩的那几块石头,是让他们换一条路走。”
“哦……”辛越明白了,“是不是还有什么机密之处需要捣毁?”
“无,只是觉得人多碍眼。”
“?”辛越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那你可得说小声点,别伤了他们的心。”
顾衍真是被她气笑了:“这你便信,我正经说话时你便当耳风似的,吹过便是。”
这话是怎么说的?辛越不知自己又哪里惹了他,顾衍转过一个弯,辛越忙拍一下他:“错了错了,这是右手边。”
“嗯,不走左边了。”
顾衍的脚步蓦地加快,也不同她插科打诨,走一条路心神便一分为二,一边注意周身动静,一边计算走哪一步。
约一刻钟后,他们穿过一片芭蕉林,眼前出现一道长廊,长廊下隔几步便悬着一盏琉璃宫灯。
六边形窗棂碧隐蕉桐,虫草鸣幽,抬首望去,从镂空窗格中可看到半面粼粼水光,半面如玉流紫。
顾衍眉目寂冷。
静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