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林昭一觉睡到下午。
如果不是尤可南给她打电话,或许能够睡到晚上。大小姐刚从酒局上下来,张口闭口就是好讨厌那些问东问西的亲戚。
你为什么不找个工作?交男朋友了吗?怎么读完大学就在家游手好闲了?我真的服了!你管我啊!我家里有钱不行吗对了林昭,你不用走亲戚吗?
她哪有什么亲戚。那些人有钱的时候是亲戚,没钱的时候就是陌生人。林昭从小就看惯了虎落平阳的惨状,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想必别人看她的目光也和她当年看别人一样怜悯。
尤可南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林昭听了许久,等终于挂了电话,才独自驱车回她的小公寓拿东西。
只是去几天,要带的东西不用太多,尤其是衣服。裴辞肯定不会放过她的,这个林昭敢肯定。
可行李箱还是很重,搬下没有电梯的楼道有些困难。眼看着就要被门槛绊一跤,一双大手扶着了她倾斜的身体和箱子。
没事吧?
林昭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和裴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愿意相信这样忙碌的大年初一会在自己家楼下看到他本人。
她淡定地挽了下掉落的耳发,没事。
是不是很惊讶?在这个时间见到我。
他的表情有些苦涩,连微笑都是牵强的样子。眉眼之间拢着散不开的惆怅,是让人不禁心软想要关心的脆弱。
林昭说:还好吧。这里是公共范围,你来也不奇怪。
裴宥却说:昭昭,我给你发的信息你没有回。
哦,我还以为是群发。
裴宥无奈,看见她行李箱,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旅游。
和谁?
林昭总不能说和你弟弟。她绞尽脑汁,才推出一个人来顶包:和以前高中的朋友。
尤可南?他一猜就中,显然对她的朋友抱有深刻印象,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忘记,两个女孩子,是打算去泡温泉吗?我有认识的渠道,如果还没有预定的话,我可以
裴宥。她还是没忍住打断他的纠缠,心里猜不出他的来意,只能假装淡然,说,新年快乐。
多说无益,林昭余光瞥见那快车的尾号,心里感谢师傅的及时,礼貌道过再见便匆匆离开。
在汽车驶走的尾气里,裴宥原地伫立了许久。直到电话铃声提醒起他身处的时间和地点,他方才如梦初醒。
喻哲林早就和他约好了今天见面,只是对方以有事为由推脱了。往年的大年初一,裴宥都不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阻碍他休息,毕竟家里有一个嫡出弟弟堵着,那些上门拜访之举自然轮不到他。
裴宥没说他要去干什么,只说要去见一个人。喻哲林当初和他在职场相识,至今也有多年,这会儿猜测,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么一个纰漏。
林昭?
裴宥从未在他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的缺点,甚至极少开口求助。喻哲林认识他这样久,也只有去年走马上任的时候受他嘱托,去关照一下某位实习生。
小公主的身影早在高中时代便退出了他的电影长河,尽管他这位主人公一直未能忘却她倔强的模样,也还是不得不服从现实剧情的走向。裴宥不是没想过会再见到林昭,他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两人身份悬殊,地位对调,他刻在骨子里的自卑还是没办法放任他强取豪夺。
今天是新年,他想见她一面。至于她愿不愿意、原不原谅,虽然都在考虑范围之内,但他还是压了概率最低的筹码。
如今完败,也毫无怨言。
他从思绪中抽身,驾车前往和喻哲林约好的马场。
没有人会在这种日子跑到荒郊野外寻求乐趣,家人和朋友哪一样不比这荒地上的一草一木重要?可惜在裴宥心里,或许这匹血统纯正的欧洲温血马,确实来得更贵重些。
喻哲林是个不受拘束的闲人,不然也不会约他下午打马球。
往年这两位都是马场的常客,只是今年意外地多了许多闲人,零稀地分布在各处,像是来参观游玩的旅客。
等那些人走近了喻哲林才认出来,他牵着绳索靠近裴宥,低声说了句:那不是尤家的小女儿吗?
尤可南是为了逃避三公六婆追问才跑出来和朋友打马球的。
她长得漂亮且钱多,身边狐朋狗友不断,前段时间在饭桌上听到一个混不吝的富二代吹嘘自己办了一个俱乐部的会员卡,谁有兴趣可以和他一起去玩。她原本没放在心上,今天隐约想起来那俱乐部是个马场,兴趣一起来就抓着人出发了。
大小姐向来众星捧月,出行都是成群结队。哪怕只是第一次上马抢球,身边的人也多数谦让,很少有人真的较劲。于是这会儿中场休息,尤可南还在胜利的快感里洋洋得意。
裴宥沿着方向看去。
他对无关要紧的人向来不上心,只是有关于林昭的大小事他都没办法忘记,包括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