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脚底下像是踩着棉花一样,轻飘飘地回了潇湘苑,屋子里已经烧好了红罗炭,一盆放在内室,一盆放在小厅里,推门进来的时候,热气扑面而来。已经有人前前后后打点好了一切,就连小几上都摆着一束开的正好的百合,花瓣层层叠叠地拥着,香气席卷了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地砖光可鉴人,被褥全是崭新的,依依心细,发现就算是杯盏,都被人换了一套一模一样的上来。她无奈地扯起嘴角笑了笑, 这可能就是恩宠吧,可是君恩如流水,今日来明日走的,何苦把这样的富贵毫无保留地赏赐给她,又不知何时毫无保留地收走。
云雀替依依解了披风,挂在衣架上,小厅的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还冒着热气,云雀只瞧了一眼,摇了摇头:“膳房那边大概是知道之前怠慢了姑娘,现在上赶着讨好来了。”
碧粳粥、珍珠翡翠汤圆、水晶冬瓜饺、桂花糖蒸栗粉糕、桃酥饼、杏仁豆腐、椒油银耳,又并上一道宫廷小黄瓜,一道腌水芥皮做酱菜,林林总总的摆了一桌。
依依净了手,落座后看着云雀,道:“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姐姐一起吃吧。”
“不合规矩的。”云雀连忙摇了摇头。
依依搅了搅碗里的碧粳粥,问道:“是因为那件事吗?可被太子妃叫走,也不是姐姐能决定的。”
“依依!”云雀忙止住了依依的话,她握住依依的手,开口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再提起太子妃殿下。而且,绝不可以对太子殿下心怀怨怼。”
依依的手一抖,她知道云雀在说什么,太子是东宫的天,从来只有别人的不是,怎么会有上天的错呢?她微微点了点头,反握住了云雀的手:“姐姐,我没胃口,陪我吃一点吧。”
之前的那些日子,从来都是二人同桌而食,甚至在偶尔依依梦魇的时候,云雀会抱着自己的被子,两个姑娘睡在一张榻上,她听着依依将之前在欢馆里的故事,依依也听着她说她在东宫这么多年的经历。
云雀没再推辞,拿了个空碗给自己舀了两个汤圆:“呀,黑芝麻的,你爱吃的。”
依依笑了起来,也夹了一个:“这个是山楂的哎。”
“啧啧啧,难为他们了。”云雀不置可否:“大概是怕咱们姑娘吃腻,所以给你做的是什锦汤圆。就是可惜了,吃不到你最爱的黑芝麻了。”
这边两个人吃的正香,外面突然来了小太监,云雀忙起身出去了,不一会就又回来:“膳房那边打发人来问,看潇湘苑还想吃什么,午膳晚膳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膳房这两天新做的蜜饯,也送了点过来,外加上几份你之前素来爱的点心。”
依依眨巴着眼睛,咬了一口冬瓜饺,蒸饺的皮做的很薄,透出冬瓜的翠绿出来,冬瓜还是脆的,里面配了剁得碎碎的虾皮,再配上饺子皮的软糯,鲜掉了舌头:“他们是怕我在殿下面前告状?”
“到哪都是这样见风使舵的人,姑娘以后看多了就好了。”云雀自己之前也吃饱了,收拾了自个的碗筷端了出去,回来看依依正在消灭最后一块杏仁豆腐。
“那姐姐告诉膳房那边吧,我觉得膳房对潇湘苑一直照顾得很好,早午晚膳,就按照正常的来就好啦。”
她身如浮萍,没有半点依仗,别人如今对她的好,也不过是因为她靠着秦晋这棵大树。依依拎得清,也不愿意做这些拿乔的事儿,能清清静静地,在她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膳房那边得了依依的准信,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也不再整日里无谓地献殷勤。
赵景和温止寒都觉得,秦晋这两天极其非常之不对劲。
他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每次有人进来传话,秦晋都非常期待地看着进殿的宫女,结果得到的不过是:“殿下现在传午膳吗?”“殿下现在传晚膳吗?”还有什么“殿下晚上需要召人侍寝吗?”
然后秦晋眼睛里的期待瞬间就破灭了,整个人一瞬间都变得冷酷而气愤了起来。赵景战战兢兢地伺候,还是每隔两炷香就被骂个狗血淋头。他和温止寒私底下讨论了一下,觉得这么下去绝对不是个办法。
“谁去?”
“老奴不敢。”赵景疯狂摆手:“这两天老奴都被殿下吓怕了,那脸黑的呦,我可不敢再触殿下的霉头。”
“我一个外男,出入后院总不合适吧?”
“那合不合适的,温大人不也出入很多回了吗?”
“...”
半刻钟之后,温止寒叩响了潇湘苑的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