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渐晚。
江醒真的迷路了。
老区地形复杂的连导航都迷糊。
在走了十几分钟之后,手机歇菜,他凭着直觉往前走,然后把自己绕进了一个比较荒凉的街角。
这地方很眼生,所以他应该不是在原地绕圈。
就,也算有进步吧。
老区里的年轻人很少,老人睡得早,这里偏僻,也没有什么人。江醒紧紧书包带子,他不死心的又走了半小时,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又绕了回来。
“……”
江醒叹了口气。
突然就生出一种想摆烂的心态。
他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路边的长椅上,长椅后有一颗桂花树,木质的椅面上落满的桂花。
江醒伸手随意扫了两下,把背包放在手边,坐在了长椅上,向后一靠,隔着稀疏的林荫,望向清朗夜空。
犬吠鸡鸣之声远远近近,目光所及之处,远处、周围,每家每户,都亮着灯,每一盏灯,大都代表着一个家。
家。
江醒摸着微凉的手机,深色的瞳仁映着远方的灯火,灯火缩成小小的一团,垂下眼的时候,就倏地消散了。
他往长椅上一躺,枕在书包上,看着头顶的桂花,在晚风的吹拂下安安静静的落下。
江醒十七岁,少年人身量修长,但还未完全长开,不打滚不翻身,勉强能躺平。现在也不知道几点了,但是估摸着应该是在十点左右。
他平时惯常熬夜,两三点睡算是正常,现在应该是正Jing神的时候,但却莫名困了。可能是没有直播,也没有[日。]和他激情对线,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今晚估计是回不去了,看看明天要是有什么人路过,他问问路再出去。
不过唯一比较好的就是,他一个人惯了,没人找他,自然没人等他回去,不用在意会让人担心。
江醒慢慢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缓。
或许是渐渐变凉的风吹进了梦里,他又做了许久没有做过的那个梦,只是光怪陆离,凌乱的像拼接的碎片。
他回到了六岁时,仰着头看父母吵架。
“我告诉你江声得!这婚我必须离,我受够了!你天天不着家,说好的休假有没有了!”
“阮阮,我说过多少次了?我真的很忙,医院病人太多了!你就不能懂点事吗?”
“为了孩子着想好吗?”
“滚!要不是为了小醒,我能忍你这么长时间吗?!”
“离婚就离婚!”
碗筷摔在地上,碎瓷片崩到脚背。
绿色的离婚证被他妈妈装进包里,江醒被她牵着,懵懂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破碎的家。
那时候他六岁,妈妈离婚之后,发誓要自己做出一番事业,带着他到了海市打拼。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独自在大城市打拼,很累。他们住在廉价的出租屋里,江醒知道妈妈很累,于是他早早的学会了做饭,洗衣服,懂事的不像个小孩子。
他照顾喝醉酒拉投资的妈妈,自己收拾书包,留好饭菜,独自上学,稳居第一名,攒下来的钱都留着,给妈妈买礼物。
这样的生活很辛苦,妈妈也因为忙碌经常忽视他。
江醒左手臂上的刀疤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但他觉得没什么,他会很努力的保护妈妈,让他们的日子变得好起来。
如此生活了两年多。
江醒逐渐适应。
然后,有一天,他妈妈放弃了这样的生活,嫁给了一个生意上的伙伴,当了全职太太。
“小醒,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这是苏叔叔,你也可以喊他爸爸。”
八岁的江醒抵触极了,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缩成一团,哭了很久。
怎么能算家呢。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换了家。
……
桂花香缱绻入梦,将后面所有不好的画面轻轻拂去,少年紧蹙的眉头悄然舒缓,陷入黑沉的睡眠。
他手指搭在腹部,身上落了一层星子般的桂花。
纪煦找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松了,他额头上都是汗,气息不稳。
喉间一动,将马上要喊出来的那声‘江醒’咽了回去,纪煦放轻脚步慢慢走近,在长椅旁蹲下来。
他看着江醒安静的睡颜,没忍住,低笑着骂了句:“没良心的。”
先前刚出来找的时候,他没找到,然后就去了江醒家里看了看,里面灯关着,门也上了锁,显然是没有回家。
之后,他又去学校周围的旅店问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确定了江醒还在老区,紧接着回来,再次找了两圈。
纪煦随意坐在地上,歇了会,仗着江醒听不见,轻声数落道:“想找你还真不容易,又笨又路痴就不要乱跑嘛,很让人担心的。”
“你长得这么好看,容易被人拐走到山沟沟里当媳妇的,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