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四层棺完全打开,他们看见躺在里面的墓主人,穿了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衣裳。
成艳推了推眼镜,难以理解这身素衣:“这意思是,大雍王朝灭了,所以墓主人不再用保佑子孙万代永世兴旺了?”
在场的机位立刻推到成艳脸上,等着她发表接下来的重要见解,但成艳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有任何证据辅佐。
摄像机左等右等,等不出结果,又把机位推回到内棺的墓主人身上。
隋知就是在这时候,咬着手指甲轻轻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死后,不用再承载任何人的期盼了?”
那样孤苦伶仃的一生,终于在死后,不再需要传宗接代,不需要保佑后世。
终于得偿所愿,自由身。
镜头在这句话后又立刻转到隋知脸上,她天生不爱面对镜头,捂着脸不再说话,等到专家组开始针对她的这个猜测进行讨论后,镜头随即拉远,她才把手放下来。
专家组参加临时采访,工作组暂时休息,大多数人都在一旁默默地整理其他资料,只有隋知,一动不动地站在内棺旁,怔怔地看着棺椁里,那件埋葬了两千三百年,仍不染尘埃的一身白,内心波涛翻滚。
她想揭开盖在她脸上的衣服,看看她的脸,问问她是否开心。
就现在,特别想。
可她知道,她不能。
按照规章制度,在揭晓墓主人面容之前,他们必须要先找到能直接证明其身份的物品。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有许多证据指向绥陵的墓主人就是背负千古骂名的李太后,但是秉承科学严谨的态度,他们还是不能直接下定论。
头顶白炽灯,大家用小心在内棺周围的每个角落,rou眼仔细梭巡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
考虑到可以证明墓主人身份的物品可能会被墓主人压在身下,考古队当即从市区搬运过来国家当今最先进高端的扫描仪器。
仪器和科研人员在第二天下午,小心翼翼地进入绥陵实验室。
隋知手扶在棺椁的保护纸上,和所有人一样屏住呼吸等待扫描,忽然,她的指尖忽然感到到丁点微凉。
像是有人抬起了沉睡了千年的手,轻轻拨了她一下。
隋知低头,瞧见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玉印。
工作需要,每个人站的位置都不变,昨天她也是站在这个位置的,这么明显的角落,有这样一枚非比寻常的玉印,怎么可能没人看到?
还是说……
隋知眨眨眼,看向那件素衣的主人。
还是,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可以先暂停一下吗?”隋知打断扫描人员的工作,她往后退了半步,抬起手,只伸出一根食指,指着刚才碰到她指尖的东西,“要不要先看看这个?”
扫描仪暂停下来,机械的钝声消失,万籁无声。
内棺一隅,因机器鼓风动而轻起了一角的素衣也随之落下,遮住墓主人片BBZL 片阙阙的心事。
这是一枚由上等和田玉雕刻而成的方寸之印。
印长3.2厘米,通高2厘米,Yin刻楷书,左边单字,姓李,右边双字,名绥之。
线条清晰,方朴端庄。
三个字,四个工作组,期待了五年的答案,终于真相大白。
只是……
在场的所有人,忽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隋知。
隋知,李绥之。
第一个猜中这座陵墓是大雍年代的人,一眼就能看见石条上写的字的人,对香蕉或许有同样癖好的人,相同名字的人。
种种巧合,连专家组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隋知本想像从前那样,笑着跟大家说,这些都是巧合,不要在意,但她张开口却发现,她发不出声音了。
胸腔里一声又一声没来由的悲鸣,取代了她试图故作轻松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滚烫的眼泪,烧的人一阵又一阵心头痉挛。
她又怎么能说,棺椁绘画上那场首次面世的雍朝大火,在她的梦里已经出现过千百次。
谢卿,字徊。
谢徊。
隋知瞳孔猛地缩紧,她看见心里的那本无字书,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当天工作结束,隋知写了回市里的申请,由于实验室考古接近尾声,个人工作本就一分为二,所以教授未作他想,正常批准。
第二天一早,隋知跟着同事一起上了大巴车。
大巴车发出轰轰的启动声,其他同事已经照例在脸上铺了遮挡陷入浅眠,隋知闭着眼努力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一把把眼罩摘下来。
她睡不着。
一闭眼,就能看见落在她指尖的玉印。
或许她从不了解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知道理科更吃香,也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文科,也不懂为什么全家生意人,而她却选了考古。
赵谨之后,她已经对异性陷入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