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倒是挺让人意外。
赵升和萧长肃一样,都是家中宠得没边的公子哥儿。虽说比不上萧长肃身份尊贵,但也是御史大人家中的次子,娶妻自当要娶高门贵女,怎么可能娶一个小厨娘。
温文细想了一下,“可是正妻?”
萧长肃扇风的扇子一下停了,尴尬地说:“那自然不是。不过虽然是个小妾,但是赵升可是第一回往府里带人,他说会好好待花姑的。”
他们那一群人虽然素日里也在花街柳巷肆意胡闹,但都明白各自身份,鲜少动娶妻生子的念头,也都明白家中长辈早有安排,轮不到他们自己作主。赵升这一回,也是令人大出所料。
温文哑然,明白萧长肃是真心实意替朋友娶妻之事高兴。轻笑一下,拿过茶壶替萧长肃满上一杯茶,“既然如此,你明天好好去喝一杯吧。”
萧长肃心满意足地喝下温文倒的茶,热茶入喉,似是将脾胃都熨帖了一番,令人通体舒畅。
两人一时静默。
小院僻静,安静下来能听到鸟儿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细碎的声响。温文拿过一旁萧长肃的书,闲闲翻过两页,书页里萧长肃的批注密密麻麻,倒是十分有苦读一番的样子。
萧长肃喝完茶,将杯子在手上把玩着。半晌,又开口道:“要不明日若酒席散得早,我来找你宵夜如何?”
温文从书页中抬头看着萧长肃,对这个任性的小少爷实在是无可奈何。“好,那我就在家中等着你吧。”
萧长肃眯着眼,放下杯子拈起一块荷叶酥吃了。心里还想着,那杯子摸着忒不舒服,改天让小茂拿一套青玉瓷来。
赵府
因着是妾室入门,赵府并未大摆筵席,赵家长辈都未露面,不过是赵升请了几位朋友到家中喝酒热闹一番。
即便如此,赵升依旧喝得东倒西歪,嘴角眉梢皆是喜意。众人贺他的酒一杯不拒,小厮拦都拦不住。
喝过三轮,大家都嚷嚷着要闹洞房,赵升被推着搡着往新娘子房间走。
新娘子的房间在赵府的一处小角落,离着赵升的院子不远,没做什么喜庆布置,不过是贴了两张红纸,挂了两个红灯笼。一推开门,新娘子安安静静坐在床边。
“掀盖头去呀。”有人把赵升推了一把。
赵升本就酒醉,差一点被摔在了地上。他今日是真好脾气,即便如此,也不恼。踉踉跄跄就往新娘子处去,拿起婢女手上的秤杆揭开了新娘子的盖头,红烛光透芙蓉帐,芙蓉帐外,月高花影横。
赵升放下秤杆,伸手轻轻抚着新娘子的脸,“我定会好好待你……”
新娘子抬眸看着赵升,脸上红晕乱飞,不语但笑,低头“嗯”了一声。
众人笑了起来。
之后,之后萧长肃忘了。只记得闹哄哄一片,又是喝交杯酒又是吃喜果子,直闹得月上树梢才消停下来。
萧长肃从赵府出来,守在门口的小茂连忙上前来扶着,准备把人带回府中去歇息。谁知萧长肃睁开小茂的手,让小茂自个儿回府,他过一会儿再回去。
小茂看着萧长肃步态不稳地往远处走去,又回头看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轿夫,叹了一口气,领着其他人回将军府上。今晚小茂怕又是要睡在门口,给萧小少爷留着门。
月华流水,脚下的石阶似是混入了棉花,软绵绵的,走得人脚底不稳。萧长肃回想刚才酒席上,自己喝的也不多,大家都是围着赵升去的。但是,那坛子女儿红实在是香醇绵柔,他忍不住多喝两杯。
跌跌撞撞走了好一段路,萧长肃有点后悔刚才让小茂带着轿夫回府了,早知道就让他们送过来也好。转头一想,小茂倒也算了,那些轿夫回头要是被大哥问起自己近日的行踪,怕又躲不过一顿唠叨。
如此深夜,即便是京城,热闹也销声匿迹。一路走来,萧长肃脑子昏昏沉沉,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又想不起来。
夜深露重,些许的凉意透过衣裳微微缓解了酒意。萧长肃依稀听着远处有打更的梆子声,一声一声,似击打在心头上。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不知道温文是不是睡下了。
萧长肃心里也明白,不该去打扰温文,于理不合,于礼不合。
但他总忍不住,温文多好,和书院里的书呆子不一样,和与他喝酒玩乐的人也不一样,和大哥大嫂也不一样。
温文总是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但他知道,温文不说话不代表着不关心。温文总是心软,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他带回家好生照看。无理取闹靠近的公子哥他也耐心伺候。
明明自己身体不适要养病,每回自己去打扰的时候,总是陪着一起坐在庭院里喝茶谈话。无半分不耐,无半分嫌弃。
午后日长,两人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喝两口茶,有时他给温文讲讲京城的新奇小事,有时他翻两页书,背两篇文章,温文则翻翻衙门的旧档。几日时光便如此过去,他不觉得乏味,反倒是平静。
夜愈发深沉,走进小巷中,连打更的声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