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还不放心,我愿立下重誓,此生不再与诸位为敌,自废武功,系于囹吾,忏悔
前愆,以警后人……如此,能不能换我一条命?」
胡彦之感慨地摇了摇头,面露苦笑。
「你好歹也是绝世高手,就这么怕死?」
殷横野气力放尽,胸膛起伏渐弱,闭目颤抖,倚墟惨笑。
「我不是怕,而是不甘心。你怎知我掌握万界新天之后,胸中块垒,不是光
明坦途,泽被万世?你怎知我投身圣源麾下,不是要避免神军灭世的结果,引导
世间走上另一条道路?「你们眼中之恶,于我微不足道,但你们也只这般眼界,
我无意责怪。百代递嬗,文成武功,靠的不是这些小情小爱、仁义道德,而是能
做出最冷血最无情的决断,一往无前之人!我看见、并选择了最困难的路,从不
后悔。武登庸萧谏纸,你们在战场杀人,于政争使计时,讲不讲道德仁义,是不
是也一毫不能稍损,损则无赦?若然不是,何以说我!「没有我,‘毁灭’就是
此世的收场,所以我不甘心!独孤弋救不了这个劫,武登庸救不了这个劫,连七
水尘也挽救不了此劫,只有我,只有我能救得。为此我不惜一切活下去,无论你
们如何苛求、如何折磨,我都要活着,才能避免这个最坏的结果!你明不明白?」
胡彦之被他的气势压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环顾周遭,萧谏纸面色阴沉,武登庸闭口无语,连李蔓狂都垂落视线,似正
出神。
耿照颤着手,缓缓垂落藏锋。
「你说的话,我无法反驳。虽然未必同意,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压过你
的道理。」
少年低道:「只是我姊姊说过,存着恶念做事,就算得到了善果,终究还是
恶,只是外表看起来是善的样子,还是包着恶。」
殷横野冷笑。
「乡俚村姑,也只有这等识见。然而你不得不承认,耿盟主,我的话才是对
的。」
耿照点头。
「确实如此,你说得对极了。」
殷横野诧异睁眼,眸里映着少年的坚毅神色。
「我被说服了,所以相信这么做是对的,也不会后悔。」
拖刀回身几步,蓦地臂一扫,藏锋划开一条银芒,殷横野兀自带着放鬆和
得色的头颅冲天飞起,错愕伸手的残躯向前倒落,被耿照格住。
「……不可!」、「小耿!」
众人失声急唤,已阻之不及。
只有胤野「吉」
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不问清楚了再杀?」
聂雨色不知何时醒来,显然默默听了好一阵,此际气得跳起,差点咳出血来
,怒瞪胤野一眼,转头又骂:「不是说他有理么?你是脑子撞坏了,还是吓抖了
手?」
「他说得有理。拿着这个道理,日后干出更坏的事来,我们还是觉得有理,
或可以再忍忍,然后便生出更恶之事——」
耿照低道:「他说的那些事,我们靠自己解决。但这回退让了,此后便会不
停地退,拿所有‘于我微不足道’,去交换他的大义。我不能这么做。」
聂雨色直欲崩溃。
对子狗一肚子材料,居然就这么砍了,不能先来个苦刑全餐拷掠一番,再洗
剥干淨串架烧烤么?谁让你这么浪费食材的?气得勐抓头发,大声道:「我不会
在人前说你他妈是个傻屄,脑子是门夹了吧你。别的不说,要不先问问家人在哪
,再动刀子?」
「你还是说出来了啊!给点面子行不?」
胡彦之其实也觉得小耿太冲动,怪的是他这个义弟一贯就不是冲动的性子,
聂二的话不无道理,忍着尴尬打圆场:「这厮就是个祸害,除了也好。至于耿老
伯他们的下落,我们再想法子打听不迟。」
武登庸戒杀多年,虽不以为殷横野之罪能有转圈,但亲眼见得黑色卵石和幽
魔手的能为,不免深忧。
要是能得知神军的弱点或来源,那就好了。
李蔓狂拄着刀,慢慢转身行远,不知道他心里,是否曾挂念着那一方不害生
灵的能容之地?耿照望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不禁微感歉疚,下定决心要为他解
决这个问题。
最先释然的反而是萧谏纸。
面色灰败的老人垂落眼睑,嘴角却露出一丝放心似的微笑。
武登庸与他微一颔首,想了片刻,眸光瞠亮,才又再度点头,神情一鬆,终
又有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洒脱。
一下子无人言语,现场寂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