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耷拉着脑袋,歪在绣塌上,楚王妃陆氏倚在一旁,眉目端庄秀丽,神色比十年前柔和不少,却依稀留着几分清傲,只听她不疾不徐地说:“这些日子,咱们府上的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天才炼丹师:暴王的蛇蝎后。”
“我何尝不知,可”秦放打了个寒颤,“这些人像嗅到了腐rou的蚊蝇般扑上来,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抱着父皇的腿表忠心,说自己对皇位没有非分之想吧就怕几个孩子被他们带坏,那可就遭了。”
陆氏静静地望着秦放,不自觉就温柔微笑起来。
他眉宇间带着三分轻浮与Yin柔,仍是旧日偎红倚翠的轻狂模样,没有人能想到,这么一位在三教九流混过了少年时光,又骤然富贵的宗室子弟,如今炙手可热的楚王,自打成亲后就一改风流做派,守着结发妻子,十年始终如一。
她也没有想到。
父母皆亡,寄人篱下,陆氏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她早早就知道舅舅家虽是个伯爵,却失去了权势,不过别的,就说权势吧自打崔俊因尊称秦国公主为“江都公主”而得官后,现在满朝官员乃至长安百姓,谁不喊入主政事堂的那一位做江都公主换做豫章公主,她倒是想要人家尊称她为“大公主”,谁会真当回事
“听说是有些不像话。”陆氏慢条斯理地说,“比当利长公主的排场还大,就更不要说江都公主了。外头的人虽都说江都公主奢靡无度,但我们是亲眼见到了的,你也明白,一是闺中的时候,江都公主并无多少密友,反倒是眼红的人多;二便是许多男人见不得江都公主掌权,令他们无可乘之机,方以这样低劣的谣言来败坏江都公主的声誉,豫章公主却不同。听说豫章公主在京郊大肆买地,想要建一座比春熙园更好的院子出来。”
倘若堂堂皇室成员,连金银玉器都不能用,绫罗绸缎都不能穿,亭台楼阁都不能修,也未免太贻笑大方,何况秦琬花得是自己的钱呢真正的奢侈,应当是索求那些需要大肆动用人力物力的东西,譬如珍珠、荔枝、花石纲等等,因为如此一来,许多人为了讨好上位者,便会压榨普通百姓,导致破家灭门,死人无数。秦琬并没有对这些展露分毫的兴趣,也没有什么撕扇子,听裂帛之声的爱好,顶多平日的吃穿用度好一些。若这都叫奢侈,这些上层人士便没有不奢侈浪费的了异界佣兵女王最新章节。
秦放明白所谓的“买地”,十有是侵占良田,以势压人,强买强卖,甚至价格不公允,不由皱眉:“她有什么好争的,春熙园本就是先帝所赐,后又改成昭阳宫,因着先帝病重、大行,修葺工事压根就没起过,如今还是和从前一样,全然没有半点行宫的排场,寒碜得很,也没见公主伸张。她倒好,先帝尸骨未寒,便耍起了公主的威风,难道不怕父皇怪罪”
他虽不通政治,也知如今朝廷的气氛很紧张,检括户口本就是容易得罪人的事,皇亲国戚未必就不会被这股风浪波及。这时候不夹着尾巴做人,难不成想当出头的椽子还是以为血脉之实无可割舍,便能容她胡作非为,坏了皇家的名声也不想想,论情分,父皇那里还有她几分
秦放想得半点不错。
豫章公主侵吞良田,强夺商铺的事情,虽在京城,可她究竟是秦恪的长女。女儿不同于儿子,儿子做这样的事情,若是皇帝有压制之心,定然逃不脱一个死字。若是女儿的话,左右不能夺位,倒能宽纵几分,这也是大夏公主骄纵跋扈的缘由,只要她们不谋朝篡位,些许小事,只要做得不是很过分,皇帝并不会放在心上。
纵是丽竟门,也是犹豫了一下,才将这则消息呈给了秦琬。至于中书省那边,弹劾豫章公主此举的本就极少,为数不多的还全被压着,原因很简单豫章公主要修园子,要拿铺子,看中的自然是好地方,京中好田地多被权贵所得。豫章公主也没有蠢到直接对大贵族动手的程度,专门挑那些略差一点的勋贵,这些勋贵们遇到此事,并不很敢伸张。
他们自己拖延,不敢招惹豫章公主,却又怨声载道,若非如此,丽竟门也不至于灯下黑,才发现这一点。毕竟秦琬命人主要盯着得乃是秦敬并着秦绮府邸,其余的兄弟姐妹一带而过,并不很关心。
秦琬见到这封密报,叹了一声,满面不虞:“她倒是聪明。”
裴熙失笑道:“你呀你豫章公主若是侵占百姓的田地,只怕你立刻就要雷霆大怒,对她好一阵申饬,令她停手才可罢休。如今她侵占得是勋贵的土地,那些人只怕巴结她都来不及,你怎么又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这便是我的悲哀了。”秦琬无奈道,“百姓堪怜,如此事态,影响却好压下,这些勋贵盘根错节,一个处理不好,却容易酿成大祸。”
裴熙知她心中悲愤,便道:“你今后还会遇到许多这样的事情,自该想明白如何取舍。百姓极好愚弄,纵你为他们做了千万桩事情,储君的更迭,权力的交替,也影响不到他们。同样,他们也往往影响不到这些大事,只是将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若是天下大乱,百姓之力倒是可用,但你也不希望那等情景出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