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前来,并非只为私事。
如今朝堂风云变幻,牵一发而动全身,陆继身为他的心腹,势必被人所关注,也容易成为撬动他这一系的缺口。奈何陆继平日谨言慎行,让人捏不住把柄,这等热闹时刻,想要做手脚却方便许多。
齐王本以为变故要从外院滋生,谁料过了一会儿,暗卫来禀:“殿下,前一条路尽头的转交,有个姑娘被一使女领着,正走过来。”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才说,“瞧模样,似要去另一条路的厢房。”
“厢房”齐王何许人也,一听暗卫的叙述,便知这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有人见色起意,要来个板上钉钉这可是外院,厢房是供男客休息的地方,陆继是正经人倒没什么,休息也就是普通的休息了。在勋贵府邸中,这等外院的厢房,实在是酒酣耳热后搂着歌伎去小憩一番的最佳场所,美其名曰“更衣”。若是酒醉了,要进厢房休息片刻,却见着一个美貌女子在里头这时候扑上去了,谁都不会责怪那个男人,因为会在这种地方的,本来就是生死都由不得自身的奴婢盛世豪门:猎爱可信度高了那么一点,但就因为人少,大家各司其职,没哪个分量重的能离开岗位,否则便会更加忙乱。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这些暗卫想要报信给陆继都有些艰难嫡女惊华:逆天异能妃最新章节。
齐王一听,更觉头疼,生怕待会陆继喝高了,呼朋唤友,过来书房一观书房和院子到底有些距离,陆继以为他不在书房的话但他有些事要和陆继说,尤其是见识到刚才那一出后:“那位姑娘还没走”
“那位贵女”说到这里,暗卫也卡了一下,才说,“正在下棋。”一手执黑,一手执白,继续齐王的残局。
听见暗卫这么说,齐王有些惊讶:“下棋”他终于想起问人家姑娘的身份了,“她是”
“曲成侯府的大娘子。”
也就是自己那位笔友
书信来往这么多回,要说不想见见笔友长什么样子,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知晓姑娘家名声更重要,这事压根就没对别人提过,怎么可能另生波澜故他思忖片刻,才道:“苏娘子下完了棋,再告诉孤。”
还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吧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暗卫才禀:“殿下,苏娘子在收棋盘了。”
齐王轻轻颌首,决意回去,也好避开随时可能带朋友来的陆继。谁料刚踏出书房的院落,还没走上几步,暗卫又飞快来禀:“苏娘子又在摆弄棋盘”
听见暗卫的禀报,齐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
他本是个思虑甚深的人,今儿怎么鬼使神差一般,没有想到,以他那位笔友的高洁品行,贸然动了别人的东西后,怎么会不复原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豫再三,他不知为何,并未退回去,而是选择继续往前。
然后,在小院的门扉前停住。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暗卫为何会破例多说那么一句话,暗自失态,甚至连执行任务也不复平如敏锐,也感受到了自己沉寂多年的内心急剧的跳动。
这世间再没有一个人如她一般宁静而悠远,明明近在咫尺,偏偏让人感到,你与她之前隔了整整一个世界的距离,你是这样的卑微,犹如尘土,她却孤芳自赏,高不可攀。
苏yin将棋局还原,微微侧过头,瞧见站在门口的齐王,仿佛没看见他足以令天下女子倾倒的清俊容貌,轻轻颌首,权作打过招呼:“阁下大才,多谢。”
随即,毫不犹豫地走出院子,从齐王身边走过去。
“请留步”齐王下意识喊出这句话,却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见苏yin眼神清澈,面上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便知在她心中,自己与一朵花,一棵草并没有什么区别,登时尴尬起来,“这是外院,不知”明明以八面玲珑,温文尔雅著称,却连话也不怎么会说了。
苏yin见他不像旁人一般,见到自己除了倾慕、惊艳就是垂涎,举止端方,神色也温和,难得回了一句:“不妨,我认识路。”陆继的府邸,她当然来过不知多少回,若非之前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么,也不会着了别人的道。为何会误入这里,她心里也有个数,那个使女长什么样子,她也记得清清楚楚。就连是齐王救了自己,她都有七八分的把握,方有此一声谢。
若是别人遇上这等事,怕是早吓得手足无措,惊魂未定,苏yin却不然。对她来说,名誉、贞洁、婚姻乃至性命,都没有一盘合心意的棋局重要。
齐王目送她的身影远去,示意暗卫跟上护送,这才缓缓来到石桌边。
棋局还是原先的棋局,他却没有了继续的心思。
他指尖轻抚上黑白分明的棋子,上头似乎还停留着那个人的温度,不知过了多久,终闻他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