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喜微微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是一个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整洁美丽的家,到处是优雅的白和浅灰,他面前是一张铺着暗红丝绒床垫的双人床,床头摆着一束鲜红的玫瑰。屋里光线不好,因为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是怕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会不慎泄露出去。
徐喜动不了,这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手脚都被捆着。椅子一看就知是价格不菲的欧式圆椅,徐喜只在油画里见过,这样贵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穷鬼,怎么看都别扭。
“老师,你醒来了?”
声音从背后传过来,男人扶着椅子的靠背低首嗅了嗅徐喜的后衣领,徐喜感受到嘴唇扫过他后颈的绒毛,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这是在干什么……”徐喜恍如梦中,他不确定自己被绑着的事是不是真的。
男人绕到他前面,分开他被捆住的双腿,轻轻蹲在他的两腿间。
是火车上那个给他止吐药的漂亮男人。徐喜这才回忆起来,那东西根本不是止吐药,是把他迷晕带过来的东西。
一身冷汗在皮肤上浮起。
“你是谁……为什么要、为什么要绑架我……我没有钱,存款就只有五千多那么一点,你要的话你都拿走……不要,不要伤害我。”
男人盯着他的眼睛叫他从骨子里感受到了最大的威胁和最深的害怕与恐惧,他不能完整地连词成句,只能说得结结巴巴的。
他年纪轻轻的,还没结婚——虽然他结不了婚,但是他还不想死——他虽然坐车是为了跳江去死,但是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等着被别人撕票,这太恐怖了,人在自杀和在他杀面前的求生欲是不同的。于是趁着说话的功夫,徐喜的大脑不得不高速运转起来,一遍遍猜测男人的身份,西装革履,应该是在社会上有一定身份的人,还有呢?对,说是他的读者,现在看来也是假的,应该是以此为套话故意接近他,趁机绑架他。还有、还有……有迷药,那东西不是正常在网上或是药店能买到的,难道是黑社会?还是贩卖器官的?要把他的两颗肾都割掉拿去黑市卖吗?或许不止两颗肾,而是要把他开膛破肚,能用的器官都扯出来……徐喜闭上眼睛,不敢再细想。
男人幽怨地从他腿间起身,俯视着他。
“我不要那个。”
徐喜吃了一惊,除了积蓄他一无所有,但男人的声音透着委屈,委屈的难道不该是他吗?
“我等了你好久,天天月月年年都在等你更新,哪怕你挖了十几个坑不填,有的两三年更一篇,我都一直等着你,可是你居然就这样说再见了,也不回我的私信,你真的太过分了……”
徐喜大为震惊。难道这人真是他的读者?但是,但是正常的读者会这么跟他说话?会为了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断更的事把他绑到这里来跟他说这么一番话?他难以置信,也无法从各种可能去说服自己,他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喜欢他的小说,更不相信这个男人说的都是真的。
“你是……你到底是谁?”
“我的社会姓名是姜淹,但你应该更熟悉我的另一个身份,小金鱼。”
徐喜大惊,他快速提取着大脑里有关小金鱼的全部记忆。
“怎么可能……小金鱼不是女的吗?”
“那是我在人脸认证的时候戴上假发化了妆,故意认证成女性,为了更亲近你,让你更不设防,我以为比起男人,你会更喜欢女人呢。”
徐喜发小说的网站是成人网站,必须要认证成人身份,所以每个人都得录入人脸信息,他原本以为性别是不会造假的。
“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写了?” 那人目标明确,一直在逼问他。
“我、写小说收益不好、养活不起自己,我就没法再写了……”
姜淹眼睛一亮,上前抓着椅子的两个扶手把徐喜狠狠摇了一下。
“我养活你呀!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评论说 ,我恨不得把你绑回家里,天天为我日更万字,你还记得吗?那就是我呀!”
“什么……什么时候……”距离太近,那种压迫感把徐喜逼得无处可逃。他想,就算如此,可那不就是一句玩笑话吗?这疯子,难道他来真的吗?
姜淹开了房间的灯,跟徐喜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墙上。
徐喜倒吸一口凉气。
四面墙壁和天花板,到处都贴着密密麻麻的相片和纸,那些相片是打印出来的各种角度的徐喜的肖像,照片是从各种杂志介绍和网文页面里最不起眼的角落抠挖出来打印好,再无限放大,大到像素都要模糊不清了,大到甚至能看清脸上的每一根绒毛和毛孔,每一个最为细微的表情。而纸则打印出来的徐喜写完的没写完的各种小说,还有小金鱼跟他的所有对话,私信和评论,你来我往,贴了满屋……
他旁边墙壁上赫然贴着《失范行为》的第十八章,这些纸旁边是小金鱼在这一章下给他发的评论,其中一条最为醒目。
“真的想跟金圣贤一样,去做一些违法犯罪的事。老师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