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八)
我承认我没有他的本领高,在他面前伸舌头和在鲁班面前耍斧头没什么区别,不过缓了一会儿后,舌下竟传来微微的痛感。
他眨眨眼:“怎么了,不舒服?”
没想到我细微的神情变化都没能逃过李晚镜的眼睛,舌下黏膜又薄又脆弱,被这番刺激,大概是有点肿,但我没好意思说,谎称是水里泡久了有点头晕,回去躺会就好了。
说完我就起身,李晚镜却把我拽回去,手指伸进我发间,指肚贴着我的头皮轻轻揉按:“头晕吗?那我给你揉揉,揉揉就不晕了。”
“不用……啊行吧……”眼看他嘴角就要往下撇,我急忙改口。
揉吧,反正被这么伺候着,舒服的人也是我。
他喜笑颜开,揉着揉着又道:“你头发长这么长,怎么不挽起来?”
“不是有绳子系着吗?”
“这样多不好看,若是有簪子,我倒可以给你绾发。”
我正想说我没钱买那玩意,又忽然想起了前天的仇,恨恨道:“你竟敢割我的头发!”
“啊?我可没有,你莫要冤枉我……”
“不是现在。”我抓住他的手:“前天晚上!你用花割断了我的头发!”
他愣了一下,又顿时了然,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啊……是,是花,路边长的夹竹桃,我觉得还挺好看的……”说着感觉不对劲,急忙看了我一眼,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都提着刀砍我了,还说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他见形势不对,赔着笑脸贴过来:“我那时候脑子都是糊涂的,你别生气了,不行的话,我的头发你随便剪。”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我,一副娇憨可爱撒娇求原谅的样子,我简直无话可说,除了感叹他太会了之外,就剩下心脏砰砰砰乱跳。
算了,这一次就放过他,不过,我对他以花代剑的技法很感兴趣,便道:“想让我原谅你也可以,那飞花的招式,再给我演示一遍。”
“那好——”他说着手腕就轻轻一摆,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地上的几片红叶就像活了过来,直直地飞出去。
天上几只鸟儿正悠悠飞过,突然发出一声长鸣,向下坠落。
“演示完了,是不是可以原谅我了?”
我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拈花如剑,飞叶如刀,以前只在武侠小说里看过的招式,竟然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好半天,我冒出一句:“……你残害野生动物。”
“我……”李晚镜没料到我来这出,委屈地睁大了眼睛,还没等他眼泪掉下来,我便道:“你功夫这么厉害,在哪学的?”
他很委屈:“父亲所授。”
父亲?是救过我的那位中年男子吧,他看起来确实是位高手。
只是,姜国律法严禁男子习武,教者与学者同罪,他父亲的功夫又是从哪里学来的?难不成是祖传的?
对于这个问题,李晚镜很诚实地答道:“我没问过。”
“你是什么时候跟他学武功的?”
“十一,十二岁?具体记不得了。”
十一二岁,果然在嫁给我前就已经是随时能掐死我的大佬了,在我面前伪装得像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绵羊,他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
我默默运起“气”遍布全身,免得哪句话没说对被他一掌拍死。
“你家是高门大户,你身在深宅大院,习武也没大用,怎么会想到学这个呢?”
李晚镜闻言叹道:“我当时年纪尚小,大人的命令,哪有拒绝的权力?更何况,我当时处境艰难,若没有自保的能力,指不定哪一日就成了谁的床奴,哪还有机会再与你相见呢?”
他那时才十一二岁,竟然对自己的人生思量得如此清醒吗?但我很难相信他这份清醒背后的痛苦:“李客深那么疼你,怎会让你做别人的床奴呢?”
他只是笑而不语,手指又按上了我的头来回揉弄:“你头还晕不晕了?”
我摇了摇头,可他并没有停下来,我瞧着他,断定他有什么秘密不肯说出口,但是这种事,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强迫他说出来。
犹豫了好半天,我还有没有问,只道:“你是怎么会来笠泽的?”
“江淮有我一位故人,去年中秋他就邀我过来散心,我没应,今年月神大祭,他又来了信,我不好再推辞,便过来了。”
“哇,这么远的地方你也有故人?没看出来你人脉这么广。”
李晚镜被我哄得露出了一点儿淡淡的笑意:“其实你有所不知,我生在笠泽,长在笠泽,六岁才去京华,真要说,江淮是我的故乡,有一二个故人不算罕事。”
“咦?可我记得李客深是袭爵做的……”
“她年轻时在地方为政,管的就是此地,后来才调任回京,把我带了回去。”
没想到李客深年轻时候还在这种地方历练过,这可真是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