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云薄今儿穿了件黑绒小袄,里头穿了条暗红色、用金线绣凤凰的旗袍,临出门前被身边的丫鬟摁在了镜子前,往脸上抹了层薄薄的粉,又涂了口红。见他要发作,那小丫头当即便学着平日里他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好少爷,咱好歹画个妆再出门。你这模样长得就算是再好,也架不住您是个男人呀!你那破绽可多着呢。”于是又把长发一挽,手里掐着把黑纱小扇,任谁也瞧不出这是蔺家二少爷。
外头下着雪,他撑着伞,坐上了汽车。不过一会儿,本性又露了出来,没忍住便翘起了二郎腿,红底儿的高跟鞋又踹上了椅背儿。他抹了把脸上的粉,皱了皱眉,说道:“去福裁铺,上回订的衣裳还没拿。”
司机应了声好,没再吭声。
蔺云薄拽了拽黑丝袜,咂咂嘴,觉着自己是真犯了病。这大冷天儿的,除了那些个小姐姨太太们,谁穿旗袍呢?
何况,他黑丝袜里边儿是光的。
撇开这不说,光是他在下雪天儿里穿旗袍,让柏山客知道了,就非得把他骂个狗血喷头,哪儿管他是不是自个儿的太太。大冷天儿的不穿长衫,非得套件旗袍出来挨冻,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二百五么。
好在柏山客在外头跟人谈生意,这几天都没空搭理他,连通电话也没打,家里头那台电话都要落了灰了。今儿才打了通电话回来,还是小桃接的,说是晚上回来。
他揪着盘扣玩,忽然想起自己头一回遇着柏山客,便是穿着这套旗袍。他去福裁铺的柜台那儿坐着,翘着二郎腿,很没型款地坐着。恰巧遇见了在那儿订了件长衫的柏山客。柏山客那时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腰间别着把黑黢黢的手枪,宽肩窄背,人也俊郎。可他看都不看柏山客,脱了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高声喊李老三的名字,随即拎着高跟鞋,走上楼去了。反倒是柏山客,盯着他的屁股看了可久,活脱脱一色鬼模样。
地上积雪不厚,但汽车仍开得很慢,过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地方。蔺薄云拿起了伞,开了车门,迈出了一只脚去,将伞撑开了。他抿抿唇,怕滑倒似的,扶着车门,又把另外一只脚迈了出去。待站稳后,随即把车门狠狠一关,嚣张地踩着那双红底高跟鞋,走进了铺子。
旗袍开高叉,堪堪露出了大腿根儿,黑丝袜把那儿裹得严严实实。柏山客最不爱看他穿这样式儿的旗袍,偏偏又爱摸他的腿,嘴上嫌弃,手却照摸不误,每每都把他的腿根儿捏出来几道红指印。这双高跟鞋有些夹脚,穿着不大舒服,他走进了店里,拉了把椅子,脱了鞋便喊:“李老三!”
刚喊完,楼梯上便下来了个人。那人急匆匆地走下来,忙不迭地到他跟前,刚想抬手捂住他的嘴,结果抬到了半截儿,不敢动了。
“蔺少爷,柏太太,我的活祖宗!”李老三哭道,“叫我大名儿,成不成?”
蔺薄云红唇一抿,勾出个笑来,贴着他,说:“怎么,李老三不许叫?”李老三险些给他跪下,慌张地往后退,“可求求您了!上回你这么叫完了,我差点儿掉河里去!你这嘴可不是个乌鸦变的!”
蔺薄云不笑了,伸了伸脚,垂下眼帘,问他:“拿旗袍来的,不跟你扯闲篇儿。”
李老三又忙不迭地上楼去给他取旗袍。
他趁着李老三走了,盯着自己的脚腕,眉梢一挑,伸手捏了几下。隔着丝袜,触感奇怪,不是皮rou,但让人忍不住想要摩挲几下——难怪柏山客总爱在他穿丝袜的时候捏他的腿玩。
李老三拿来了旗袍,他付了钱,也懒得久留和他扯闲篇儿了。他伞也不撑了,推门便走,后头的李老三刚要出门送送他,没成想一脚踩上了门槛儿,摔倒了。李老三骂骂咧咧:“叫你别喊!”
蔺薄云展开了手里的黑纱小扇,朝他抛了个媚眼,故意恶心他,上了车。他把高跟鞋一脱,没型款地往后一倒,和司机说:“道上就甭停车了,回家去。”
小桃说今儿晚上柏山客要回来,他得赶紧把这衣服给换下去,免得他回来了,又挨一顿骂。
这回车开得快了些,等到了家,外头的雪也下大了。
蔺薄云打了个喷嚏,忙撑起伞,刚要抬脚迈进门,就被人给拽了过去,差点崴了脚,刚要开口骂人,随即屁股上便挨了一巴掌。那人的手便伸进了旗袍里,摸他的腿根儿,又急色地吻他,沾了一嘴的口红。
“今儿这么大的雪,就穿这个出去?”柏山客捏他的腿根儿,手劲儿大了几分,“怎么不冻死在外边?”
蔺薄云讨好地亲他,把剩下的那点儿口红也抹他唇角上去了。他心知自己逃不脱,干脆抬手搂住柏山客脖颈,又去亲颈窝。柏山客托起他的屁股,他顺势抬起腿,乖乖地贴着柏山客,柔顺得不像话。
“这会子知道求饶了。”柏山客说。
“好好求求你,待会儿轻点。”蔺薄云说。
柏山客闷笑了声,又拍了下蔺薄云的屁股,唇边沾着的口红也没擦,俩人一起进了家门。
柏家没那么些有的没的规矩,柏山客长得自由,故而自己成了家,也不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