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已经呆在房间里三天了。
安担忧地望了望被金雀花笼罩的门口。
主人很喜欢金雀花,这是安不怎么用心也能知道的事情。
主人的身上总是飘荡着金雀花的味道,院子里也是金雀花最多。
他本来不知道那种花的名字。
是主人在教导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旁边那株金雀花很好看。
安就记住了,这种黄色的,随处可见的、散发淡淡香味的花朵是金雀花。
安还用遗落的花朵铺满院子里的小路,
只要想象主人看见的神情,想象主人也许会笑起来的可能。
只要这样一想,安挑选花朵的眼神就更犀利了一点儿,
不好看的花朵根本没有资格躺在主人的脚下。
但是主人没有。
主人回来后,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小路上是他喜欢的金雀花,也没有去药房外看草药的生长。
只是径直走向房间,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三天了。
这不是一个奴隶应该管的事情。
主人的事情哪里是一个奴隶需要关心的。
跪在地上接受主人的赏赐,不管是冰冷的食物还是冰冷的鞭子,都要感恩戴德,这才是一个奴隶应该做的。
可是这个主人不一样,
这个主人有着温柔的眼神,会教他识字,甚至给他书籍。
这个主人不让他跪。
那么,那么,他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已经三天了。
三天没有看见主人了。
安不知道现在的心情是什么,这种心情简直比三天不进食不喝水还难受,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可是脖子上没有钉着钉子的项圈,
温暖的阳光洒在穿戴整齐的衣服上,安却觉得自己冰冷无比。
当安被这种冰冷感窒息感不断逼近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到了门口,
主人的房屋的门口。
安简直要被自己的行为吓疯了。
他在做什么。
这一定会被主人打死吧,低贱的奴隶居然敢靠近主人的居所。
可是,如果能被主人打死,也可以吧,死在这个主人的鞭子下,或者其它什么刑具下,在被惩罚的时候,他总能看见主人吧,哪怕是一眼。
安又膝行了一步,门没有锁,当然不会锁,除了主人哪里还会有人来呢,
除了一个不知死活胆大包天的奴隶。
“你在干什么?”
波尔莱瑟一开门,就看见了门口巍巍颤颤的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波尔莱瑟知道这个人很高大,但当他抵在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真的过分高大了。
毕竟是混种嘛。
然后这个混种就像是被甩了鞭子的马一样,迅速退后了几步,
波尔莱瑟脸上突然显露出奇怪的神情。
“尊贵的主人,请惩罚贱奴的不敬。”
……
磕头声和重复的响在波尔莱瑟的耳边,
哎,波尔莱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毕竟是当奴隶养大的。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讲,谁不是奴隶呢。
他耻笑了自己一句。
“安,别动。”
安停了下来,维持一个姿势,真的就不动了。
很听话,这也很好。
被当成奴隶养大,只知道怎么当一个奴隶,还是最低贱的那种奴隶。
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安安心心地当一个奴隶。
在“奴隶”的身份中跪下,请求惩罚,听从命令,对已知的命运顺从。
这就是安,
这也是我。
波尔莱瑟闭上眼睛,周围金雀花的味道还在飘散,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
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浅色,包括父亲,他的衣物,首饰,全是浅淡的。
这是合乎贵族的审美,浓墨的色彩总是与低下的平民相提。
可是波尔莱瑟喜欢这种浓厚的颜色,金雀花是随处可见的黄色花朵,他的院子里也栽满了如同金雀花一样的植物。
就像安头顶的黑色,眸中的红色,身体的棕色,
是很漂亮的颜色。
他又想起,威廉姆斯说过的话。
这三天他反复在想、反复在想、反复在想。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写下来,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写下来,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写下来。
把所有能够想到的意思都写下来。
威廉姆斯说的就是真的吗?
他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
不过没关系。
总会知道的。
“安,去把锣蛇木剪下两根过来。”
“安,去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