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了房间,饶是一路上冷着脸穿过那些灯红酒绿,此刻也不禁更皱了眉头。
房间里是晦暗的蓝色的光,桌子上本该放着酒杯果盘,沙发上的靠枕本该歪倒凌乱,此刻都清得干净。
只有,只有那个不lun不类的大圆床上,灰色被单下的隆起,昭示着这里还是有人的。
整个房间都呈现一种诡异的不和谐感。
你走过去,微微掀开一角:我说过,不要老是盖着脸睡觉
在闻到一股剧烈的酒气后,你愣了愣。
被单下那人的脸被碎发遮住了大半,露出来的部分苍白,而泛着病态的红晕。但还是可以看到,白皙的脸上,赫然是一道鲜红的、未完全结痂的伤痕。
他本来条件反射地躲了一躲,想到了什么,又泄了气一般,沉默了下去。
你回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禁感觉很头痛。
天知道为什么你会在他因酒吧闹事的人波及、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划伤脸的当天晚上,被家里人逼着从良,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只是玩玩,想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他本就因为担心你看到这伤口会嫌弃他,这下好了,你的消息不偏不倚,正撞上他刚刚包扎好,整个人都在发颤的时候。
想想,那时他心里估计是就连最后的侥幸也轰然坍塌了吧。
虽然其实你本来是打算过几天与他私下联系的。毕竟在一起久了,还是舍不得。你也想过不然冲动点,不过想到周围有完全脱离家里,自己生活后面对现实互相生厌疲惫的例子,你还是想稳妥一些。
喝酒了?
你放下手中捏住的一角被单,冷静地从包里拿出纸巾,就着他侧过的脸擦了两下,把满脸的泪痕擦去,然后索性抬起他的上半身,将整张纸巾擦上他的脸。
那人全程没力气似的,安静地任你摆弄。
你想去洗手间拿条毛巾浸了水给他擦洗脸上粘腻的泪,起身走了几步,听到床上略沙哑的声音:去哪?......不要走。
与其说是问你,不如更像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低语,料到无人回应的低语。连挣扎和挽留都显得这么无力。
看见他这样你就莫名觉得哪里不好受。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
你拧干冰凉的毛巾,走回来没好气道:我不去哪。
毛巾放在他手里,自己擦擦。
他沉默,点点头,听话地一点点擦拭着,捧着毛巾的样子像捧着什么贵重的东西。
喂,你不自在地开口,我前几天那信息....其实...哎反正不是因为你...脸被划了?毁容了?不好看了?
你还没来得及想到一个准确的说辞,就发现他忽然僵住了动作,顿了顿,开始继续擦拭自己的脸而区别是,这一次他擦得格外用力,连之前避开的伤口也被他用力擦洗而破裂开来,就像...要擦掉这道伤似的。
他的动作之大,让你连喊了几声他的名字都无效后直接几步走过去箍住了他的手腕,强行使他停止。够了,冷静下来!
你呈跪在床上的姿势,他的手被你举过头顶,按在墙上,避免他挣扎着在伤害自己。他被圈在你怀里,本就暗淡的灯光被遮住了大半,那人的身影也更添Yin翳。
痛...他怔怔地垂下头看着床,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停不住似的。
幽暗的声音微微道:你厌恶与我一起了,我知道你讨厌我现在的脸....
眼泪也随着往下流。
你说,没有,我从没这样说。
他暗哑着,似乎每一个字都是强行吐出,你是这样想的。
那我现在说,我没有觉得你不好看了。
染上鼻音,可你,还...发了那么伤人的消息。
我做得不对。你投降。
你刚刚还,吼我...你还,那么冷淡...你从前,我脸没伤的时候...你都不是这样。
你意识到自己扔掐着他的手腕,赶紧松了手。看着那人高挑瘦削的身形随后缩在一起,显得格外没有安全感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低头安慰似的吻了吻他的唇。想了想,又移上去,放轻地吻他带着血丝的伤口。
你感受到他的颤抖,却仍然拨开他的碎发,看到他眼角熟悉的泪痣。
现在他完全呈现在你眼前,连同他自认为丑陋的疤痕、他讨厌的脆弱,全部暴露在空气里。你看着他闭上双眼,忽然觉得他的睫毛像扑扇着的蝴蝶。
我可以不在酒吧干的。他突然开口,语气近似哀求我花销不多...而且,我,我会去想办法赚钱的。
他睁开眼,他的眼神把他的紧张全出卖了。我们,我们能以别的身份再...继续相处吗...
泪痣果然是。为爱所苦,为情所困啊。
你思索着,无奈地笑笑,倾身去抱他,才发现他真的很瘦。
好啊。你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