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楷走过来,将垃圾桶翻正,悄无声息地把茉莉挡在了身后。
他对陈栋说:同学,你先回教室去,值日我帮你做。
听着礼貌,但是命令句。
贺云楷的个头比陈栋高出不少,在气场上就赢了一大截。像陈栋这种恃强凌弱的人,哪敢在贺云楷面前发什么火。
他本来也不是赖皮混混,披着一张好学生的皮,以为四周无人才敢放肆。此刻被人瞧见了,羞愧难当,捡起外套,如丧家之犬红着脸离开了。
贺云楷当真留下来帮他做值日,从许茉手上接过水管,单手拎着垃圾桶转悠,里里外外冲了个干净。
走吧。他弄完了,招呼许茉回教室。
茉莉平复尴尬之后,不好意思只让他一个人劳动,提出由她把垃圾桶拎回教室,不用麻烦他了。
她伸手捉桶,贺云楷扯着不放,问她: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懂什么?
贺云楷见她装白痴,挑破了直说:人对你有意思,怕你穿着校服遭人白眼,才把外套借给你。
他想起刚刚那一幕觉得好笑,你倒好,一句感谢没有,还跟人打一架。
茉莉脸热:他先骂我的。
他着急了,因为他喜欢你。
这话听着真刺耳朵。
茉莉顿住脚步看着他,刚好停在一丛桂花树下。只见蔓蔓枝叶将阳光切碎了,斑驳光点投映在他身上。
他长得高,居高临下地回视她,茉莉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气势。
她叉了叉腰,踩到了花坛牙子上,这样基本和他差不多高了。
一树花枝插入了她发间,她伸手挪开,晃动一阵花雨落下,醉人的桂花香气飘散。
贺云楷觉得她过于灵动可人,心里头那尾红鱼摆尾游动起来了,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不喜和人争论,但今天一肚子气,神佛来了她都要辩一辩:你错了,他骂我是因为他没素质,他觉得能打得过我,所以骂了我。这样的行为不叫喜欢,而叫讨打。
你看,他就不敢骂你。你为什么要为这样的人辩解呢?茉莉觉得贺云楷应该是有正义感的。
贺云楷第一次见她这么激动,唇角收紧微嘟着,和他说这么长一段话。
他不动声色地问:他给你衣服在先,如果不喜欢你,他为什么那样做?
给我衣服,就代表喜欢吗?也可能是其他啊。
当然是。不然谁管你,就像他一样。
他答得又快又笃定,茉莉高高的气焰如被凭空泼了一盆冰水,被他三言两语堵得像个哑巴。
怎么好像不是在说陈栋的事情了。
茉莉微赧,低着头,指尖将一粒桂花金米捏成了烂泥。
所以你是懂的,对吗?贺云楷的重点在此,才不是为垃圾辩解。
对,她懂。
或许在潜意识里,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激怒陈栋,故意和他打架,彻彻底底地摧毁他的好感。
她宁可被男孩子们讨厌,也不要被他们喜欢,那对她来说是一种危险。
可是对贺云楷呢,为什么......为什么她有点舍不得那样做。
她舍不得去破坏和他之间的氛围感,所以她躲起来,想让那种奇异的感觉自己消失。
我不认为那是好意,校服是我自己穿来学校的,我能承担后果。她没那么脆弱,丢人没关系,不丢钱就行。
我喜欢穿校服,光明正大,不用躲在别人的外套之下。
所以无论是谁,她都不会接受。
现在你懂了吗?贺云楷。
贺云楷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脑子里却转得飞快:她不是个急脾气的人,别人欺负她不生气。怎么别人对她好,她反而还电闪雷鸣了?真奇怪。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躲他的?从他送早餐之后吧。
一路走到教室门口,过花园,上楼梯,转个弯
突然他叫住许茉:你真是个胆小鬼。
许茉捏了捏手心,今天什么人都要来骂她两句吗?
贺云楷走上前,目光从她的眉心一直扫到唇角。
她唇色偏粉,小巧玲珑,像一颗四月里早熟的樱桃挂在脸庞上,诱人想含在嘴里一尝味道。
他并没有那样做,但眼神已肆无忌惮地犯罪,许茉只觉得空气干燥一路升温。
她有种预感,贺云楷会说一些让她不知所措的话。
但他叫她胆小鬼。
她倒要听一听,他有什么高见。
贺云楷声音低沉发磁: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比如我害怕松鼠,公园里就有,但我不会想去消灭它,我只能接受它的存在。
请不要啰里啰嗦。
你有一样害怕的东西在你心里,你同样无法消灭它。
他被她眼神引诱着回问:我怕什么?
他的神情恣意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