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园盯着这行字许久,嘴角忍不住上扬。但是寒冷的空气好像更容易拉回人的理智,魏园纠结了会儿,打算拒绝。她相信长痛不如短痛。
她斟酌着措辞许久,试图让理由看起来可信点。她告诉他她已经到家了,在家随便吃了点。
一抬头就看到那抹熟悉的银灰色停在她面前。叶海降下车窗,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心虚地讪笑,厚脸皮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同时撤回了那条消息。
他打破沉默:不是已经到家了吗?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继续装死。
我现在不想和你吃饭了。他继续说道,话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像吃了炮弹。其实他气的不是她拒绝了他,而是她在说谎。
魏园的反驳脱口而出:那你的车门怎么没上锁?
炮弹变成了哑弹。小心思被赤裸裸地拆穿,他觉得好委屈。
魏园始终相信过分快乐需要用过度的痛苦来弥补,幸运也需要用不幸来偿还,所以她一直努力于维持生活的衡平,而衡平的奥义在于面对自己不配的幸运时快刀斩乱麻。
然而她没想到剪不断理还乱。她在心里无奈地叹气。
旁边的男孩还在沉默。她自知理亏,率先打破平静:我们去哪吃饭?
叶海顿时觉得自己被顺毛了,如果自己有尾巴那现在一定控制不住地摇得很欢,他有些痛恨自己的不争气,故作冷漠地说:看你。
魏园哪揣摩得到他过分丰富的内心,于是像皇帝一样大剌剌地提出要求:好吃的,环境好的,不要太远的。
车子左拐,开进一条小路。叶海停下车后,带她走进旁边的一家法国餐厅。
刚进门魏园就看到服务员堆满笑容的脸和亲切地唤他叶先生,他好像对这家店很熟。魏园坐下后认真环视了这家店的环境,顿时心中警铃大作,她迅速翻开菜单去看价格,然后在心中倒吸一口冷气。
叶海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以为她是太饿了,忍不住说:慢慢来,想点什么就点。
然后听到她咬牙切齿地出声:你是贩毒的吗?吃那么贵。
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训斥了,情不自禁地用委屈的眼神看着她,像一只大型犬。
她说完就后悔了,迎上他清澈迷茫的眼神后更觉得抱歉: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点吧,我感觉应该都挺好吃的。
叶海点点头,快速给服务员报了几个菜名:惠灵顿牛排、布列塔尼龙虾意面、香草草莓蘑菇还有欧芹酱。
魏园补充了一个蓝口贝佐白葡萄酒,她需要酒Jing来壮胆,这样才不会在吃金子的时候内心过于罪恶。
菜上得挺快。
叶海本就话少,也没有边吃饭边说话的习惯。魏园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沉溺于浓浓的自卑中,她甚至开始悲天悯人,不大的圆桌像是风起云涌的命运转盘,这头和那头有着全然不同的人生。她只能埋头苦吃,仿佛自己在吃断头饭。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魏园从狼吞虎咽中回过神来,脸色酡红地去外面接电话。她再次回到座位上时眉眼间堆着掩不住的烦躁。
叶海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她很少对别人吐苦水,大多时候都是自己憋着消化,何况她和他并不熟。但酒Jing真的能壮胆,她开始叙说导师的难搞和最近发生的莫名其妙的事。
叶海注视着讲得眉飞色舞的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她好像第一次跟他展示真实的生动的不那么冷静的她。叶海抻着的神经因为她松弛了下来,他感觉她心中的潘多拉魔盒好像正在悄悄打开。
魏园讲完后把杯子里剩下的白葡萄酒一饮而尽,觉得舒心不少。叶海顺着她骂了一句:戆卵。
魏园听懂了,忍不住笑了。他看起来没那么高高在上和遥远了,而且他骂人的声音也好好听。魏园甚至希望他也骂骂她。
她忍不住打开话匣:你很喜欢赛车吗?
嗯。他点点头,眼里闪着光。
他开始说他是怎么爱上赛车的。他说他骑车的时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他炫耀他第一次过弯道时就开到了150迈。他欣喜地说他喜欢的赛车手最近又拿了冠军,给她看他拍的自己收藏的同款头盔。
话突然变得很多,难以刹车。
她好像胆子更大了,她问:那什么时候带我去兜风?
哎,危险,不要。他自然地回答,咽下最后一口牛排。
这顿饭吃得比她想象的愉悦很多,她走出餐厅,用力吸了一口冬日凛冽的空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清爽。
叶海送她回家的路上,魏园盯着窗外光怪陆离的夜景,海城的霓虹灯总是生生不息,永远年轻,高架上一如既往的堵车,盏盏夜灯汇成河流,缓慢向前,永不停歇,像是她胸口不断流动的暖意。她第一次觉得这座城市有家的感觉。
车里的空气暖烘烘的,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