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欢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旁边,递给他一杯香槟。
看什么呢?
季明野这才回过神来。他接过嘉欢手里的酒杯,才注意到她那边已经结束了。
聚拢的人群花瓣绽开一样轻柔地舒展开,他周围已经又是三三两两赏画的人了。
今天的展真棒,这么多好作品,真是恭喜你啊。
哈哈,同喜同喜。我也为你有我这么好的策展人感到开心。嘉欢无比快活地说。
有没有看中的?
他刚才没有过去,想必是在看画了。
季明野下意识抬头寻找刚才的女孩,拐角处却只剩下两堵空白的墙壁,还有那幅画。女孩却已经离开了。
他不禁再一次仔细打量墙上的画。
刚才那个女孩站在画前的画面让他难忘。隐隐间似乎有某种氛围在她和画作之间涌流,他说不清是什么,只觉得被深深地吸引了。
这就是好作品的魅力。让人困惑,让人陷入,甚至短暂的放弃自己,迷迷瞪瞪的掉进一个预谋的陷阱。
能让看画的人有这样愿意放弃自我,甚至孤注一掷的感觉,这是好艺术家的终身追求。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个女孩应该就是这幅画的作者。
嘉欢看着他盯着拐角的那幅画,马上明白过来。
哎!别说,你看画的眼光还在哎!
这也是我这次最喜欢的一幅。我已经跟画家说好了,等她现在手里那副画好,我就给她办个展。
这意思就是她决定要代理她了。
原来这就是让嘉欢激动的那个画家。
他此刻倒有点能理解她的心情了。抽象的作品一大堆,但是剥开形形色色的表现外壳,没有几个真的能以情感打动人的,无非是堆砌概念。
那些拍出高价的,在他看来不过是正好撞到了时兴的概念,其中离不开画廊和评论家的共同炒作。他是艺术世家的公子,对这些再清楚不过了。
当然这次还有几幅不错的超写实作品,但是作为一种艺术种类,他并不太欣赏照相机式的作品。
总的来说,是的,他也很久没看到过这样让人惊喜的作品了。
他想问嘉欢,这副画的作者今天有没有来,是不是就是刚才那个女孩?但是转念一想,觉得有些不妥。
出于公,他从不过问嘉欢经营的事,画廊全权由她做主,她想签约谁就签约谁。出于私......出于私倒是可以,他想要结识心仪的艺术家,这相当正常,嘉欢也非常乐得引荐。
但是他想到刚才那个倔强的近乎孤傲的背影,似乎又有点不想知道她转身后的样子。
起码不是这样,通过他人的引荐,如此随便地将她扳过来。
扳过来,他惊讶于自己头脑里的意象。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位画家应该会抗拒这样的社交场面。
他有意无意地表现出兴趣,想曲线向嘉欢求证自己的猜想。
可惜这个一直默契十足的合伙人此刻却一点没注意到他的意图。
刚才有不少画商向嘉欢表示出了兴趣,对于画商来说,没有经过市场检验的新人作品是有很大风险的。他们愿意出价这是对嘉欢的信任,也有利于增加年轻艺术家的自信心。
嘉欢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身边老朋友小小的心思。
她一边引着他往画布走,一边自顾自地将她如何发掘这位画家讲得惊心动魄。
嘉欢的眼光是真独到,但是讲故事来也是真奇怪。好好的一个主线分明的故事,如何发掘她不说,画家如何她也不说,倒是一直在强调一只莫名其妙的小猫。
季明野想从她的故事中获得一些信息,好不容易快听完了猫的部分,想着该讲到人了,一个画商却凑了过来。
画商礼貌的询问嘉欢,是否能否单独聊聊,看样子是想出价。
嘉欢冲季明野似歉意似炫耀地一笑,二话不说就又把他丢下,和画商勾肩搭背的走了。
季明野无奈的摇摇头。
他独自走到画前站立,想到的是那个女孩仰着头的样子。他又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女孩刚才站过的地方。
冯榆,他暗暗记下作品标识上的名字。
***
晚上嘉欢请客。
季明野还有事,就和嘉欢打了招呼打算提前离场。
季明野走出画廊,正想去停车场取车,却突然想起来自己下午喝了酒。只好打电话给助理,自己在画廊门口一边抽烟一边等着。
不知不觉也在画廊待了一下午。昨日刚过白露,还是穿短袖的季节,但是晚上已经有些凉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那么亮,但与其说变得暗淡,倒不如说变得更加透明了。
这正是一天中最微妙的那种时刻,太阳已经落了下去,但是路灯还没有亮起来。空气仿佛被染成了蓝色,连带着街上的行人,车辆,孤单的灯柱,一切都浸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