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不光是軍隊內的鍛煉,純信大人還會邀請盟友和手下眾多有頭有臉的武士互相切磋技藝,身為盟友的我自然是受邀在列了。」
「大人勇武無雙,一定會令諸君折服不已。」
「不,雪華,我擔憂的倒不是這個。不如說今川氏手下的那些老臣根本不能稱得上是我的對手。」
晴孝又自我腰際處提起一縷頭髮,纏繞在手中把玩。此刻鏡中反射出我二人的身姿來,而他則是一臉自鳴得意的神色。
「如今最受今川純信寵愛的,並不是輔佐他家幾代的家老,協助他上洛的盟友和臣服於他的領國也並未受到推心置腹的優待。大納言胸中有著十足的算盤,他是真的瞄準那天下人[ 天下人:稱霸日本之人,一般用來指織田信長和豐臣秀吉。]的寶座。而我父親已經年老,對於兆載永劫的統一之路並無幾分興趣,眼下為圖領國安寧只甘心做今川家的陪襯。」
晴孝大人的野心恐要比多年前的北條勝彥更旺盛,不,這已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只是能制衡他的傢伙大有人在,我深知他的風頭不過也就這麼一時了,在這動盪中誰敢說自己能主宰萬世永劫呢?人的性命也不過爾爾幾十載。
「與那被滅掉兩次的北條家相比,我們的處境還算是幸運的。土岐家先代也曾與北條家交好,父親大概是對北條家的末路深感惶恐,才決心尋求來之不易的安逸平穩度日。然而北條氏已經東山複起,北條家如今的家主正是今川純信的親侄子,也是深得他寵信之人。此人用了短短三年的時間就收復相模失地,還將曾經的領國全部交由今川氏處置,更是在其後極速吞併難攻不下的信州。他立下如此軍功,卻只享受區區十六萬石的俸祿,難怪大納言會十分器重他。在我看來,這個年輕小子是決心做天下人手中的一柄利刃呐。大納言怕是要在本次的演武鬥技中讓他沒有吃過敗仗的侄子給諸方勢力一個下馬威,好警示各位臣下要時刻像北條家那樣抱有赤忱丹心。」
鏡中的晴孝再度糾起眉頭,勾著我發絲的手也耷拉下來,他歎了口氣,我少見他有這般神眷憂思的時候,原因竟是因為她的存在。
因她而造成的種種現狀委實讓我啼笑皆非。據說她在侵攻信濃之時,遭到了信州寺家[ 寺家:獨立於日本公家與武家之外的特殊勢力,戰國時期的日本人普遍信仰佛教,寺廟和禪宗便因此握有人脈與聲望。由於幕府律法和地方條款中一般都會明令禁止對寺家領地的侵犯,所以寺院也是戰爭時期百姓用來躲避戰亂的庇護所。]的猛烈反抗,以前那些對付過信濃國的大名都不敢公然與仁心仁聞的寺家作對這是忤逆人心的做法,所以信州這塊肥肉才會遲遲沒人敢動刀。而她卻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火燒佛寺、屠殺反抗她的僧兵,這一切甚至沒經過今川純信的首肯。今川軍內部似乎都認為先斬後奏的她會受到主公純信的嚴厲處置,但她如此做法正是順了純信的意,還替寬仁治國的純信背下一身罵名。
「大人不必擔憂,那北條家的大人既然是大納言的親侄子,會讓他出一出風頭也是應該的。近江國曾為今川家上洛一事立下汗馬功勞,大納言大人必定會對此銘記在心,又怎能貿然質疑土岐家的忠義呢?」
我說了些自己最為擅長的客套話,土岐晴孝這才舒展眉頭、又同我聊起一開始便要說的正事。
「這次演武我決定依然帶你前往,但怕你往返奔波會勞形苦心。你要是不願意,我便索性帶阿光去,只是寅丸這孩子就要拜託你照看一陣子了,正巧他也嚷著要到你身邊。」
「我自然是願意去的。」
這是難得的機遇,我當然不會推脫。在上次的拜會宴中包括大納言在內的諸國大名都對晴孝大人的妾室謬贊有加,這必然使他嘗盡了甜頭。要讓他在更為重要的演武上與自己年老色衰的正室夫人攜手,他內心大概也是百般不願。什麼結髮妻子,像土岐晴孝這樣的男人看待自己的女人就好比看待自己佩刀的成色。光鮮亮麗的儀式刀具遠遠勝過殺敵無數的無名刀,更何況在這些男人眼中女人都是自己身邊的擺件,哪里要靠她們對付敵手呢。
不過若是真有用女人為自己立威鋪路的男人,或是依靠買賣女人的身體從中獲利的男人,在我眼裏他們已經比無惡不作的流寇還要醜陋,我只能期望著他們迎來毀滅的那一日了。
說來我也還未正式見過她,不知她看到今時今日的我會作何感想。我們在多年前就有了無可否認的肌膚相親,在那時我就知道所謂的綸音佛語於她而言都是虛無縹緲之物。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讓我覺得難以把控,她一面能在我身前卸下所有防備,另一面又像北條勝彥一樣令人捉摸不透。
我決定先不殺她,當然也不會讓她脫離我的掌控,只是我會找到更為合適的機會。
到了演武鬥技當日,提前下榻在京都驛館的我與晴孝大人早早就到了指定地。演武臺搭在聚樂第周邊的空地上,在這周圍又有幾畝林地,此時即將立春,林中枯木尚未結出新芽,冰雪消融的大地上只有些沒被綠植點翠的硬土堆和灌木。聚樂第的南面開了一道門連通演武臺,是供諸位賓客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