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漫天翻卷的风雨,回想起镜湖里一刀下去那个晶莹粘稠的质地,心想这个大妖难道是水里出来的?那会是什么呢。
她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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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亭以一个亭子为尽头,往东建了一道道拱形的石门,总共十八道,取依依惜别之意。外面种了很多竹子,风雨太大,竹子被扯的弯下来随风摆动,她稳稳握着伞,大刀再次隐没在手心,双手握着伞柄穿过道道的石门,伞沿淌下来的雨帘如瀑,打在手中格外的重。
雨水越发急了,梦生低头拎起自己裙子,看见底下淌的雨水鲜红。她停下脚步,单手拿着伞往内一收,收拢纸伞化伞为刀,斩出一道刀光,只听轰隆一声,面前的石门碎裂四溅,再往前的石门也消失了。
雨天天昏地暗,四面黯淡飘摇,梦生站在亭中张开手掌,她的刀慢慢从掌心显形。
她拿刀在手,眼睛已经不自觉中变为竖瞳,从漫天风雨中看出去,天空灰蒙蒙,东边的方向有一道深黑色的魔息冲天而起,梦生眉头一皱,喃喃道,“竟然是魔……”
他剑上淌着寒光,顺着剑身,可以看见黑色袖子下面衬出的雪色的纤长笔直手指,指尖柔润如玉,一黑一白鲜明又艳丽,那只手腕上竟然有一抹极艳的红色,是鲜红的血玉刀环,嵌在他精致的腕骨里面。
“杜将军让我来的。”他抬眼,把长剑插入剑鞘,“他让我告诉你,那只魔抓到了,他们要一起把他送往天玄,让我带着你先回京都,不用等他。”
想把她拖延在这边,也得有这个本事才是。
夏天的渡州城开了白色的花,藏在竹子后面,招摇的舒展开小小花瓣。
他一遍遍叫她名字,眼泪含在眼里,亲过了她,把她按在怀里抱的很紧,叫,“生生,生生……”
脚下还是正常的石板路,她这么打眼一看,看见哗哗流淌着的雨水里混杂着大片血红。
“阿生。”
“抓
她在雨中,此刻没有了伞,那雨水反而纷纷避让开她的身体,只有四面罡风仍然肆虐撕扯着她的衣袍。她横刀划破手心,刀锋上滚过一滴晶亮的青红光珠,拉至整个长长的刀锋,蛟血里带有天生的锋锐,随着她一刀斩落在地,地面震动,雨水和血水都如退潮般散去。
傍晚暧昧的光线里,墙角之后开满白花的地方,温柔长风直过,带起几片破碎的花瓣,被对面剑声一震,无声荡了开去。江霁辰仍然穿着今天早上的白衣,身上披了个黑色长披风,肩头遮着两片软甲,他剑上染着不知谁的血,抬眼从墙后走了出来,看来是独自过来找她的。
但仅仅是一瞬间,她就好像想起来了,印象中确实是模模糊糊记得好像在什么地方、某个时间,凿穿了他的腕骨,让江霁辰流了满桌子的血,还有满脸的泪。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时间地点了,但记起了穿环后两个人炙热的亲吻,他完好的左手插入她发根,一边顺她头发,一边摁着她亲,不许起身。
梦生单膝跪在烈烈罡风中,手里拿刀,重刀支在地上,以刀尖为中点,翻卷着的罡风渐渐止住了。
梦生冷笑,“但凡装神弄鬼,十有八九都是只会虚张声势,等我去了,把你从水里拖上来,一定给你抽筋拔骨!”
魔族诡诈,梦生担心杜将军吃亏,正准备往她蛟瞳中看到翻滚着魔息的地方过去,撑开纸伞,脚踏出亭子,忽然间好似若有所感,停下来低头看去。
“装神弄鬼。”
在这寂静之中站着的梦生沉默不语,不久,雨霁云开,这阵笼罩了魔息的阴云散去,露出后面真正的天空,西边晕开了浅浅金红色。她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她紧握着刀柄,模样像一只警惕的待机而动的猫儿,但那阵阵哀嚎的风声平息之后,随之而来的竟然是一片令人恍惚的死寂。雨水泼洒,竹林曳动。
暴雨中飓风四起,把身形娇小的少女困在中间。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比平时更媚得多,那种冷淡傲慢全不见了,眉梢眼角一折微红带出了缱绻之色,脚步停在花丛前面,也不过来。
等到走了一会,梦生意识到自己应该已经走出了百步亭才对,她抬头看去,白色的石门仍然伫立在风雨中。
看那边魔息冲天,想必战况激烈,梦生不由得为父亲担忧起来。三界六道之中,只有魔是被同仇敌忾敌对着的,因为它们不是天生天养,因此也不受天地拘束,只要生命繁衍不息,魔就永远伴生不会消失。恶念和贪欲是它们的摇篮,可以说是人妖共愤,三界公敌,被屡屡镇压而不止。
“……”梦生想,她什么时候给他弄的?
她的刀太大太长,刀锋看起来也不是很锋利,立起来足有她肩膀那么高,刀身很厚,是一柄沉闷的弯刀,漆黑的材质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是感觉极其的黑,亦不反光,唯一的亮色是靠近手柄的地方三枚亮青色刀环。虽然看起来不是很锋利,实际上是陪着她出生入死、斩过妖魔邪祟的。
梦生于是释然了:“江霁辰,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过来?”